有文学《尽君缘》第6章 皇子之侧
萧凌离开后径直回府了，他没时间也没精力去陪他那三个兄弟叙旧，况且他们之间也没什么好说的。说是兄弟，但实际上又有多少感情在里面？
萧凌回府后，却不见锦羽的身影，但正值晌午，应该是去御膳房拿每日的膳食去了。
萧凌收起心中的思虑，静心后便开始练剑。在宋国，以前向来是重武轻文，现在虽说是文武并重，但对于皇子来说，文治之术断然不如潜心钻研数十年的文臣。倒是这武治，萧决年轻时便是有一身好武艺，征战无数，借此在军中有了极高的威望，这也给了他后来他争位的底气。
对于萧凌来说，他在朝中无一依靠，如果真的想夺那位置，只能借战功来树立威信，之后才会有人依附，他才能实现他的野心。
只是这些萧凌知道，他那姨娘也明白，以她的性子，是不会让任何威胁到萧澜地位的事发生的，所以萧凌要等，他现在最不缺的就是时间。
宋国尚剑道，天下人都将剑视为兵中君主，皇室习武多是用剑。一道道剑气在玉灵宫的偏殿里起落，地上与墙上皆出现了新的剑痕，剑痕虽是不深，仔细一看，竟是深浅一致！
用剑之人，若是练出剑气，便可称为宗师，但如是能将剑气运用自如，那放到民间，便可自立门派，江湖中用剑的大门派中，怕也只有寥寥几人能将剑气练到如此地步，谁又能想到这竟出自一个不过及冠不久之人？
一套剑招练完之后，收了气力，萧凌手握锈剑，看着周围的剑痕，脸上丝毫没有喜悦。因为他知道，宫里不比民间，禁军中随便挑一个统领，便是身负剑气。除了萧禅资质平庸，不曾习武，萧澜喜欢带兵，自幼习武，虽不用剑，一手枪法早是出神入化，军中之人皆是知晓，不必多说；萧行从小宠爱万千，武师都是萧决钦点的剑圣，也是早已练出剑气，为此明帝还亲自设宴赏赐。
还不够！萧凌心中的思虑最终化成这句话，手中锈迹斑斑的剑又准备挥动起来。
“二皇子，羽儿回来了。”
一个清亮柔软的声音从主殿传到了萧凌耳中，随后一个清瘦身影拎着一个盒子走进了偏殿，萧凌这才停下手中的剑，快步走到锦羽身前帮他拿起了饭盒。
一般来说，此时早已经过了皇子用膳的时间，可萧凌如今无权无势，又是罪后之子，就算是御膳房的宫人也不正眼看他，每日的膳食也只能是锦羽自己去御膳房取回来。
锦羽微微一愣，随后莞尔一笑：“羽儿拿得动的。”
萧凌凌厉的目光此刻才变得柔和起来，他抬手摸了摸锦羽的头，“嗯，我知道，羽儿也长大了。”
锦羽抬头看了看萧凌的眼睛，他眼中的温柔却让锦羽心头一紧，但是还是装作无事发生，锦羽笑着道：“嗯，二皇子先用膳吧，今天御膳房留下了好多好吃的呢，凉了可就浪费了。”
萧凌慢慢把放到桌上的饭盒打开，看着锦羽的样子，也是笑道：“有羽儿喜欢吃的桂花糕？”
锦羽闻言，脸上泛起了微微的红晕，“嗯……嗯，有桂花糕。”
看着锦羽这幅样子，萧凌也是笑着摸了摸他的头，又拿出仅有的一块桂花糕递给了锦羽，眼中的情感愈发柔和：“羽儿是长高了，但羽儿还是羽儿，这个对我来说永远也不会变。”
锦羽听着萧凌的话，接过桂花糕后，把它掰成了两半，把一半递给了萧凌：“二皇子是这世上对羽儿最好的人，二皇子不吃，羽儿也不吃。”
萧凌看着锦羽，回想起七年前，在那段最黑暗的日子里，锦羽闯了进来，他的生活才在之后有了一丝光亮。
萧凌接过桂花糕，拿起便一口吃掉了，咽下后笑着对锦羽说：“我吃完了，羽儿也快吃吧。”
“嗯。”锦羽这才拿着半块桂花糕慢慢吃了起来。
萧凌坐了下来，迅速的吃完了盒中的膳食，锦羽随后将碗筷收进了盒里，就准备将饭盒送回御膳房了，送完后自己再去尚膳局吃饭。
“二皇子休息一会吧，羽儿先走了。”
“嗯。”萧凌应声。
看着锦羽纤瘦的背影，又想到皇宫里宫人的嘴脸，便能知道锦羽在外也定是受尽冷眼，思及此处，萧凌的拳头不自觉的握紧，冷冽的神情又跃然脸上，早晚有一天，他必会让所有曾经伤害过羽儿和他爹爹的人付出代价。
小憩片刻，静下心神后，萧凌便又开始挥动起手中的锈剑。
锦羽拿着饭盒，径直的向御膳房走去,他脑海中一次次浮现萧凌刚才的眼神，一个人的眼睛是不会骗人的。他心中的愧疚感愈来愈深，有人愿意拿出真心对他，他却只能辜负吗？锦羽的眼神逐渐迷离起来。
“嘭……”
饭盒落地的声音响起，锦羽吃痛一声，被撞得后退了好几步，所幸是稳住了没有倒下。
“哎哟，是哪个不长眼睛的东西，敢撞老子！”
锦羽寻声看去，才知道自己是不小心撞到了管辖御膳房这边的胖侍卫长和他旁边的两个小跟班，于是走上前躬身道：“是小人冒进了，还望大人恕罪。”
旁边的一个跟班这时悄悄在胖侍卫长耳边说道：“大人，我认得他，他是那个二皇子的侍读。”
胖侍卫长定睛一看，神色愈发轻蔑了，“哦，你是那废皇子宫里面的侍读吧，撞到本大人，你该当何罪啊？”
锦羽此时却是毫不畏惧，“按宫中律法，以下犯上，无心者，应罚一月俸禄。”
听完锦羽的话，胖侍卫长抖了抖身上的肥肉，才慢慢说道：“一月俸禄？你一月俸禄才几个钱？而且我看，你那是有意为之啊。”
此言一出，他身后的两个小跟班连声应和。
“是啊，你这明显是故意以下犯上，我们看得清清楚楚，你还想狡辩不成？”
“对对，我们可是可以为大人作证的……”
胖侍卫长听完两人的话，给他们了一个满意的眼神，之后才继续打量眼前这个侍读。一身素衣，什么配饰都没有，头上也只是别了个木钗子束了束头发。
看来是什么都捞不到了，还被白撞一下，真晦气！
一想到这里，胖侍卫长直接恨了锦羽一眼，却刚好与锦羽的目光撞上了。少年眉头微皱，一双杏花眼煞是好看，身材纤瘦，苍白的脸上因为提着饭盒赶路才透出一丝血色。
胖侍卫长心头一震，顿时觉得唇干舌燥，眼里现出欲色。他慢慢地向锦羽走近，猥琐的笑容让脸上的肥肉生出一道道皱褶：“你这本来该要重罚的，但大人我宽宏大量，只要你陪大人我喝几杯小酒，这事，就不用那么麻烦了。”
胖侍卫长一边说，一边伸手想搂锦羽，锦羽侧身退了两步，躲过了他的手：“无心冒犯大人，大人大可上报敬事房，小人自会去领罚。”
说完，锦羽便想走了，可那胖侍卫长却身子一横，挡住了他的去路。
“跟着你那废物主子，吃了不少苦头吧？你今天若是从了我，以后在这儿，你也不用受苦了。”
胖侍卫长只当锦羽是在矜持，又想去碰他。锦羽知其心思，心生厌恶，连退好几步躲开他的手，出声道：“大人公然诋毁皇子，已经是犯了大忌，小人只想过去，还望大人自重。“
胖侍卫长接连被躲两次，又被下人出言顶撞，怒火攻心，“我看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说完，他又转头，“你们俩，去，把他按住。”
那两个小跟班哪敢不从，直接上去把锦羽给押住了。
锦羽虽是被押住了，可还是面不改色，反而是质问到：“宫内下人严禁斗殴，你们想违反视宫里律法吗？”
那两个小跟班一听，有点心虚了，可那胖侍卫长却一脸不屑，边向锦羽走边叫道：“呵，律法？在这儿，我就是律法！今天我就好好教教你，什么是规矩！”
说罢，他就扬起手，一巴掌拍向了锦羽，锦羽闭上眼，巴掌却没有落下。
“啊！”
一声惨叫响起，锦羽睁开眼，便看到胖侍卫长蜷缩着在地上翻滚，旁边站着一个高大的紫衣男子。
“谁！是哪个不长眼的东西，敢打本官！”胖侍卫长一边在地上挣扎一边吼道。
“哼，你好大的胆子！”
胖侍卫长一听声音，又抬头看清了来人相貌，吓得浑身直冒冷汗，急忙起身跪下磕头：“大……大皇子明鉴啊！是这个下人故意撞了我，下官只是想小施惩处，让他长长记性，刚刚下官不知道是您来了才口出狂言，大皇子饶命啊！”
萧行的眼神冷漠如霜，但他并没有冲动，若是他私下来见羽儿让母亲知晓，羽儿便又要受罚。
“滚！”
“是，是，小人这就滚，这就滚……”
胖侍卫长连忙从地上爬起来，带着两个跟班，把腰弯得贴在地上，迅速地爬走了。
锦羽看着来人，眼里的情绪一闪而过，就要下跪行礼，萧行却走过来一把将他拉起，“这周围没有其他的人，不必行礼。”
锦羽一听，这才站起，退了一步与萧行拉开了距离，躬身行礼道：“多谢大皇子替锦羽解围。”
萧行知道锦羽是故意与他拉开距离，手上和心中仿佛都空了一块，“羽儿，你我之间，真的就要如此生分吗？”
锦羽面色不改：“主仆之间，这是该有的礼数。”
萧行苦笑：“那你和二弟之间，为何就能不要礼数？”
锦羽眼中微动，随后也是自嘲一笑：“请大皇子和娘娘放心，锦羽虽是卑贱，却也还是惜命的人。”
萧行看着锦羽自嘲的样子，仿佛有一根根绵细的针扎进了心脏，一向冷静的他也变得不知所措起来，他用低哑的声音解释道：“羽儿，我不是此意，我只是……”
萧行话到喉间，却是说不出来了，只剩下双手的指甲陷入手心。
“大皇子不必说了。”锦羽的眸子暗了下来，“锦羽该走了，若是回去晚了，二皇子不免会起疑心，大皇子也早些回去休息吧。”
锦羽对着萧行行了一礼，便从他身边走了过去。看着锦羽远去的背影，萧行默默地低语，像是在给锦羽说，也像是给自己说。
“羽儿，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