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文学《魔纪开元》第6章 流星
第六节 流星
“好了，开灯！”周将军命令道。接着，转向众多专家，“各位——谈谈吧！”但众人显然还没从刚刚画面带来的震撼中恢复过来，都选择默不作声。
“江博士——”周将军开始点名。
“我不知道，”江满尽量保持的语调的平静，但额头上的汗水已暴露的他心中的慌张。
“我哥他们在南极塔墓发现的不过是一种绿色的菌生植物，至于怎么会出现这么多……怪物！我实在一无所知，但应该是和南极事件没有关系吧！是不是，郭老？”
“这个——”郭老同样满头大汗，
“我觉得也没有关系的，你看刚刚怪物出现的地方是南美地区，太平洋海底还有非洲，可是别忘了身处南极大陆的考察队，却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的怪物，所以这两点并没有必然的联系。何院士，您对这个怎么看呢？”
胖胖的何院士马上接了一段长篇大论……
但马跃川根本没有听他在说什么，刚刚看图片的时候，他脑子有灵感一闪而过，好像能解开他多年研究古文明的难题，但想要捕捉的时候，却怎么也记不起来了。
他正搜尽脑汁回忆的时候，身边的苏光宇轻轻碰了碰他，小声的问：“老马，这群人——”他努努嘴，鄙夷道：“这就叫朋党为奸吧？”
马跃川抬头看了一眼，专家学者一个个站起来，用各种理论证明怪物的出现和南极考察没有丝毫的联系。于是，他嗤笑一声，没有理会。
“老马！”苏光宇不满道：“他们这么颠倒黑白，胡说八道，你都不给他们整两句？”
马跃川给他一个白眼，嗔怪他多管闲事。
他明白这是老苏的愤青综合症又发作了，只是人家急于撇清自己，你跟着掺合什么，这时候说话只能拉仇恨，早上的直播他已经得罪人了，此刻最好保持沉默。
再说就算你能证明所有的怪物都是江家兄弟弄出来的，又能如何？把这群人都杀光了，怪物会自己跑回去吗？不过，那龙真漂亮，能亲眼看看就好了。
“好吧，你不说，我就来两句。”苏光宇刚要站起来，却被马跃川一把拉住，向他使个眼色，示意他看向周将军。
果然，周将军眉头紧皱，脸上露出不耐烦之色。
“打断一下！”周将军终于忍不了了，他鹰视全场，然后强忍怒气的说：“各位，我们军部不想追究谁的责任，这没有意义，它们已经来了！智利已经没了，阿根廷也会消失了，下一个就会是巴西。
时间紧迫，各位！这些怪物从何而来，怎么来的，这是你们的问题，军部不感兴趣——”
“我们现在需要知道华夏国会不会受到怪物们的攻击；
如果受到攻击我们该怎么消灭它们，
还有就是除了这些怪物，会不会出更严重的后果——
军方现在需要你们给出意见，各位都是各自领域的精英，平日里见多识广，希望你们能给出更有针对性的信息，让军方可以制定出更科学的作战方案。”
这下全场变得鸦雀无声。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肯出声。
苏光宇又忍不住碰碰马跃川，小声道：“误国之臣就是这样的吧？我现在能体会崇祯的心情了。”
马跃川强忍着笑意，手指回捅了他一下，让他不要乱说。
“苏老，”周将军又点名了，“现在从美国方面传来的情报看，已经证实常规的轻型武器对怪物的打击效果非常有限，您认为如果我们用热核武器打击这些怪物，可行性有多高？”
苏光宇没想到他会问自己，愣了数秒，认真思考了一下，才说道：“首先，我认为在没有得到怪兽的确切数据之前，还是谨慎一些更好。
热核武器对我们人类具有威慑力，主要是因为我们的身体对于辐射的抵抗力非常低，但这些怪兽的身体机能和构造，我们还不够了解，核能可能会令它们的种族发生更加可怕的变异。
即便是没有变异，仅考虑到它们体型的缘故，也可以判断出它们对于辐射的适应能力应该远高于人类。”
“其次，热核武器的确是杀伤力巨大，但代价也非常大。
就算核武器可以对怪兽造成致死伤害，但如果这样做，也同样会对人类造成难以逆转的后果，杀敌三百，自损一千，这不划算。
何况如果战斗在密集的城市区里，核弹爆炸的精确杀伤力，恐怕还比不上高磷弹，热能弹，高压弹这些常规武器。”
“最后，核武虽然不是我们最强的武器，但却是我们所有人信念的支柱，如果核打击失败，那人类的末日就不远了，所以我的意见是——除非万不得已，不要使用热核武器。”
这句万不得已，引起了会议室的议论。
马跃川听着这些议论，听着他们不断的否定苏老的观点，嘲弄着苏老的谨慎，甚至祭出没有牺牲就无法胜利这样荒谬的言论。
是的，他们习惯了胜利，无法接受失败。似乎只要鞭子没有落到身上，他们就从不知道自己其实有多么的弱小。
几百年的核威胁，核震慑，核讹诈，让他们迷一般的笃信核弹是万能的，但事实上它能毁灭的，恐怕只有人类自己。
然后，马跃川又惊讶的发现，他们中的一部分人，居然就开始认定在核武的保护下，人类必将安然无恙，于是又马上开始狂热的讨论起怪物们的价值，特别是那两条龙，成了他们争执的热点。
他们已全然忘了自己刚刚在几张照片前的忐忑不安……
马跃川冷冷的望着他们。
这就是人类，他们善于遗忘。
这就是地球上的人类啊，他们仅仅站在世界的顶端五六千年的时间，就已经忘记了恐惧的味道，忘记了他们的祖先，是如何躲在阴暗的角落里瑟瑟发抖的，如何在那些曾统治大地的强大种族的阴影下苟延残喘的……
他们把这种恐惧变成了残忍，他们屠杀和灭绝无数的种族，用无数的尸骸铸就了他们已经镌刻进骨子里的狂妄和骄傲——
他们总以为自己会永远伟大，对地球的统治也将是万世不灭的，他们胆敢肆意践踏着一切，狂妄的自称为万物之灵长。
他们早就忘了人类之所以走到今天，只是偶然，而非必然。
每当想起这些马跃川就为自己也是人类中的一员，而感到惭愧和羞耻。
有些时候，他凝视着这些人世间的丑恶，就不禁企盼那场灭世的大洪水能再来一次。但是不行啊，总是还有些认真活着的人——他看着周将军，这位年轻的将军，不但听得十分专注，还认真做了笔记，不由生出好感。
于是，他大声说道：“周将军，我建议军部启用死光。”
死光？此言一出，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住了。
“死光A”战略激光武器是华夏国绝对的机密，从来没有对外展示过，可谓是镇国神器，单体杀伤力还在核武之上，最初设定的主要攻击目标是敌对国的卫星，现在要拿出来对付怪物，不禁让这群善于YY的专家们感觉匪夷所思。
“马教授，说说你的理由。”周将军讶然问道。
他以前也见过马教授，知道他所研究的是人类的文明史，曾经靠解读玛雅预言名噪一时，但后来因为2012末日预言被现实击得粉碎，而声望大跌，甚至被人说成骗子。
当时其他的顾问曾经建议将之开除顾问团，可是被当时的大人强行压下。本来周将军对他的印象不怎么好，但今天早上的视频中，他那句亡羊补牢，令周将军牢牢地记在了心里。
而现在他再度语出惊人，让人不由得期待他能拿出更有实际效果的理念，能破开眼前的困局。
“我是研究历史的，对武器知晓不多，但无论宇宙还是太阳系，不就核聚变吗？
这些怪物且不论它们从何而来，它们的种族都必然都经历了漫长而悠久的历史，在这个长达数亿年过程中，毁灭肯定不止一次，可能比核爆更恐怖的灾难它们都经历过，所以用核武来对付怪物，应该不是最有效的手段。而且就像苏老最后说的，我们也不敢用——”
“至于为什么是光学武器，我总结了一下，”马跃川从容解释道：“第一，有效杀伤。跑的再快，飞得再高，也不可能快不过光，死光一旦发射等于命中。
虽然怪物们体型巨大，但在理论上说，只要功率足够大，就可以气化一切物质，所以它对怪兽的杀伤力，是绝对可以做到一击致命的。”
“第二，污染较小。和怪兽的战争，我们没有胜利可言，因为战场是在我们的家园。所以对环境破坏力最小的激光武器，是最佳的选择。”
“第三，灵活机动能力强。
因为我们可能不清楚怪兽们从哪里来，怎么来，来多少——所以唯一的制胜策略就是，兵来将挡，速战速决。
基于此，我建议如果可能话，每座城市、每支部队都配以高能激光武器，我们需要数量庞大的激光武器相互支援，这样就可以在最短的时间里消灭怪物，
若是一旦让怪物们在华夏的国土上立足，就会大量的繁殖，那时我们就会被拖入持久战，如果这种情况发生，那我们就必败无疑。”
“说的好！”苏光宇第一个出声，“现在我也认为光学武器是首选。”接着会议室就变得嘈杂起来。
“马教授，您说得非常有道理，的确无论能源，还是粮食，我们都无法支撑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
周将军也赞同，旋即又皱起眉头，说道：“但是大规模的装备激光武器也有很大的困难，其中能耗过高，就是目前还不能解决的。不过，我仍会向军部传达您的建议，这是今晚我听到的最有价值的建议。”
建议被军部采纳的话，是一种荣誉，在顾问团的身份和影响力也会大大提升。
但马跃川丝毫不在意这些，他反而面容平静的说道:“周将军，如果不涉及到泄密的话，我想要刚刚的第四个视频，就是有蛛型生物的那一段，而且军部还有这种蛛形生物的照片或者视频的话，我也想一并带走。”
“马教授，你是发现了什么吗？”周将军问道。
“我觉得自己见过这种蛛型生物——”会议室里立时哗然。
“老马，你在哪里见过？”离他最近的苏光宇连忙发问。
马跃川一怔，旋即想到了原因，他干笑着说：“你们误会了，我的意思是说，我以前在美洲的一些部落里考古时，见过这种怪物的远古壁画，但我不能确定，所以我想拿回去比对一下。”
“这个——我需要请示一下，”周将军面带歉然，“如果上面批准的话，我会第一时间把相关的资料送马教授手上。”
他正说到这里时，一位校官急匆匆的走进来，在周将军的耳边低语几句，周将军浑身剧震，他不能置信的望着校官，那位校官则对他郑重的点了点头。
“抱歉，各位。今天的会议就到这里。”周将军站起身来，敷衍了一句，就大步流星的冲出会议室。
马跃川好奇的望着那个行色匆匆地身影，不禁猜测又发生了什么重要的事情？让这位将军连场面上起码的礼貌都忽略了。他收起桌上的香烟，也跟着人流走出会议室。
“老马，你是在哪里见过这种怪物的壁画。”苏光宇追上来问道。
“阿根廷的古代遗址。”
“是印加人的遗址吗？”苏光宇皱眉问道，他年轻时留学美州，所以大概知道一些美州的历史，不等回答，他又追问着：“这是不是意味着，美州在古代的时候就有这种怪物？”
“因为我在遗迹里发现了一条密道，里面有这种古老的壁画和一些象形文字，所以我觉得它应该是玛雅遗址，或者说以前曾经是玛雅的城市，后来被印加人占据了。
至于这种怪物是不是一直在美州，如果照片吻合的话，那我能确定是。”
“你凭什么确定？”说话的是江满，他刚刚看到周将军的注意力一直在马、苏两人的身上，心中不忿，更何况这个马跃川早上的时候，还在直播里公然指责过他哥哥。
因此，当听到他们讨论生物的话题时，就打算羞辱一下马跃川。“在美洲根本就没有发现过这种生物的化石和历史记录，你只凭一幅壁画就确定，不觉得太草率了吗？”
马跃川和苏光宇对视了一眼，默契的装作没听见，同时加快脚步，将他远远的甩在身后。
“你们——真没素质！”江满脸上写满了尴尬，但他又不能自降身份的追上去，只能悻悻的低骂了一句。
两人穿过长廊，一直走到内阁府的大厅，回头看时已不见其他人的影子，才放慢脚步。
“老苏，你不太对劲啊，这次怎么变聪明了？”马跃川笑着问道。
“老云说过的啊，”苏光宇也笑着回应，“不要和驴争论嘛，因为你没有它嗓门大。”
马跃川会心一笑，这老苏学习能力还真是强！只是脾气总是控制不住。
苏光宇看着眼前熟悉的场景，出声道：“老马，我想老云了。”
马跃川知道他说的是谁，云天道，那个睿智的老人曾试图以一己之力，改变二十年经济大衰退局面的改革家，但由于各方势力的阻挠和暗中破坏，最终改革仅仅实行了两年，就宣告失败了。
老人也辞去职务，从此再也不理世事，据说到深山老林里隐居去了。
“如果老云还在朝堂上，这里就绝不会变得如此乌烟瘴气。”苏光宇叹了一口气，接着有些愤怒的说：“你说这老家伙犯了什么病？没事跑深山绝岭去干嘛？修仙吗？如果不是实在找不到他，我非给他揪回来不可——”
“哼，你还说呢，当初云老改革时，要削减你们核能部门的研究预算，你不是天天堵着家门口骂他，现在想起他的好了？”马跃川故意挖苦他。
“那怎么能一样啊？”苏光宇着急了，连忙辩解道：“当时热核计划正处在最关键的时候，资金一断，好多年的努力都白费了啊，放在如今，就是把部门撤编了，我都没有意见——”
废话！你现在养老了，肯定没意见。马跃川暗自想，嘴上却说：“行啦，行啦，都过去了！”
“你说怎么才能把云老头儿重新弄回来？”苏光宇问道，见到马跃川看他诧异的眼神，他停下脚步，神色黯然的说：“前几天星北找我，说是要回大学教书，研究部里待不下去了，被我骂了一顿，他就委屈的跑了，跑哪里去了，也不知道。
然后我就去了一趟研究部，发现去年部里立了13个项目，居然一个出成果的都没有，可中午部里请我吃饭，却花了6万——”
苏光宇没有说下去，脸上神情复杂，有些哀伤，有些复杂，还有更多的是无奈。
马跃川清楚苏老头儿的脾气，搞不好准时当场掀桌子了。只是可惜苏星北了，他爹这算是得罪了圈子里的所有人，这位杰出的光学物理专家，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再从事物理学研究。
于是，马跃川也跟着叹了口气，说：“星北是个好孩子，不肯同流合污，不过他也别去大学了，那里早就是沆瀣一气了，他就是去了，也一样是独木难支，有机会还是让他去西边的国防军吧，只要不求虚名，那里是个做研究的好地方。”
“好吧！我会和他谈——”苏光宇点点头，又不甘心的问道：“你说，这老云就忍心看着他们群魔乱舞？这大好河山，就要毁在这群人的手里了。”
“你行啦！云老马上八十岁了，你让他安静几天吧！同样，你也不小了，游山玩水，读书写字，不好吗？”马跃川劝道。
对于云天道，他是由衷的佩服，无论人品还是能力，都是他见过最卓绝的，但是现在这种情况，恐怕谁也无能为力，改革推进不下去，中央和地方都是各种利益集团横行，
假如云老年青个二三十年，他也肯定和苏老的想法一样，但云老早已经是风烛残年，雄心不在了，不然何必急流勇退呢？
“不对，老马。这些年我也看了些史书，从中悟出个道理——
坐在那个位置的人，是好人，还是坏人，其实并不重要，但绝对不能是无能的人。
你看杨广，名相名将一大堆，大隋铁骑更是威震天下，然而几年时间就把家底败光了，同样你再看周世宗柴荣，雄韬伟略，一代英主，同样一批人，在赵家兄弟手里就只能在辽人面前夹着尾巴逃窜，所以——”
“停！就到这儿可以啦，一个字都不要再说了。”
马跃川连声制止，还所以——再所以下去，他们两个就要被监察厅请去喝茶了。目前的萧家那位大人，做事未必有多大的能力，但不择手段的排除异己，绝对是世间第一流。
他环视左右，此时他们已经走到大厅的门口，只有寥寥几个行色匆匆的工作人员，没有人注意到他们。
这才长出了一口气，他责备道：“老苏，过界了啊！这事儿我们不应该参与，而且你说的也不对，很多事情想要做成功，是需要契机的，这就是所谓的天时。以后这种事情不要再想了，不是你能理解的。”
苏光宇没有答话，神情呆滞的望着天空。
马跃川以为他还思考，也没有在意，他看了眼空旷的广场，皱皱眉头，说道：“看来真的有大事了，怎么连接送的汽车都没有准备啊！”
苏光宇仍然抬着头，没有回应。
“喂！老苏，你要送我回去啊！”马跃川只是特聘顾问，而苏光宇则是名副其实的国务参政，所以苏光宇有自己的专车。
苏光宇还是没有回答。马跃川感到很奇怪，顺着他的目光望去。于是，他看见了此生都难以忘却的画面，无数的流星，划过漆黑如墨的天空中……
此刻，他脑海里想起一首诗词，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