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忙碌的生活,又持续过了半个月,他们家的卤味也在镇上出了名。镇上的大户人家,由管家和婆子跑腿来买,一买就是十来个卤肉饼,偶尔也会买夹肥肠的,估计是府里的下人吃或者想尝个鲜的。卖得最好的,除了卤饼,就是卤素菜,平民百姓买不起肉类的,买点卤素菜尝个味儿,也是一道不错的下酒菜,所以最近客人越来越多。每次摆好摊位,就已经有人排队,沈大魁这几日也在摊子上帮忙。
转眼已经是九月初。今日下大雨,一家人都窝在屋里休息。
沈春妮总算有时间给自己好好洗洗,新买的大桶装满热腾腾的水,泡上半个时辰,起身后全身舒坦。正在绞头发的时候,阿娘进了房门,看见她那湿漉漉的头发,接过手里的帕子,帮她擦起来。
“以后可不许下雨天洗头,以后容易犯头疼,听见了没?”张氏的声音温暖而又有力量
沈春妮回过头拉着张氏的手,笑着说道:“嗯知道了,阿娘真好!”
沈春花在阿奶房里绣帕子;小满跟着阿爹在屋檐下嬉闹,阿爹说要教他扎马步,强身健体,;阿爷坐在门槛上抽叶子烟看着儿孙嬉闹。
一家人难得的闲暇时光!
张氏一边给她擦头发一边跟她说着贴心话。
“最近攒了一些银子,等去摊子生意不忙时,让你阿爹看会儿摊子,我们去买些布和鞋底鞋面,全家都做一身新衣,做新双鞋。”
沈春妮问:“那给二叔做吗?”
张氏想到这个二弟就气不打一处来。一个读书人,干出这缺德事来。这些年,都是他们在供他读书,不然家里怎会这样穷困潦倒,他却不知感恩。
“做啥做?那个缺德玩意儿!”
沈春妮笑得龇牙咧嘴的,“哼!不给他做,大坏蛋!”
听到女儿欢快的语气,张氏也被逗笑。
就在这时,屋外传来响动,有人在敲院门。这么大的雨,是谁呢?
沈春妮和张氏一起去了堂屋,往外一看,是她们正讨论的沈明义!
周氏跟沈春花也到了堂屋,看到自己小儿子淋着大雨回来,整个人湿透了。
周氏哎哟喂的喊起来,“明义呀!大雨天,咋还跑回来呢?出什么事了?我的儿呀!感染风寒了怎么得了?”
一边喊着,一边把沈明义拉回了屋里!
看到这样狼狈不堪的沈明义,她只觉得畅快。
沈明义带着审视和探究的看了一眼沈春妮,才进了里屋换衣服。
沈春妮皱着眉头,觉得奇怪,沈明义看她的眼神为何这样奇怪?
周氏忙对着张氏喊:“大魁媳妇,去多烧点热水,再熬一碗姜汤来。”
阿娘不能拒绝,只能去厨房,沈春妮跟着去了厨房。
“阿娘我来煮姜汤!”沈春妮说完快步走到水缸舀水
张氏站那看了她一眼,嗔怪道:“你这孩子就是嘴硬心软。”
沈春妮笑了笑没说话,心里却默默的打着小算盘。
她从空间顺出几块生姜和胡椒粉,切了一堆姜丝,不知道的以为她要做姜丝鸭了,她全部倒进锅里,又撒了一把胡椒粉。
“春妮这味道有些呛人,你放了多少姜呢?少放点,姜精贵。”张氏狐疑的问道
“没放多少,阿娘放心!”沈春妮打着马虎眼
姜汤熬好,沈春妮积极的端了出去,沈明义换了衣服,正坐在堂屋说话。
“二叔趁热喝,我给你熬的!”沈春妮一脸真诚的把碗递给了沈明义
沈明义感动得眼眶微红,声音哽咽,“谢谢你春妮!”
沈春妮没说话,只是笑盈盈的看着沈明义。
沈明义一口喝下去,辛辣刺鼻的味道直冲天灵盖,从脸到脖子都已经红得像要冒烟。他半天没说一句话,只有眼泪不停的流。
“明义呀!虽然你犯了错,只要诚心悔过,你还是我的好弟弟,春妮肯定也不会再计较,你不用哭得如此伤心!”沈大魁语重心长的说道
张氏看了一眼沈春妮,心下哪里还有不明白的。这鬼丫头刚才就憋着坏了,看着沈明义遭罪她心里舒坦许多,她可不希望自己的女儿太过良善。
“二叔别哭,我辛苦给你熬的,你可要喝完,姜精贵着了。”沈春妮此时像个小恶魔一样催促着
沈明义知道这是在报复他,为了让她出口气,他硬是忍着辛辣呛鼻给喝了下去。喝完他额头和身上已经浸出一层汗,喉咙和嘴里像吞了刀子般割裂疼痛,眼泪止不住的流,他默默的起身跑进了厨房找水。
“春妮呀!你看你二叔已经悔过了,以后别折腾他了。”沈大魁心里门清,典型的扮猪吃老虎
沈春妮出了口恶气,心情也愉悦了不少,张氏哼着小调在厨房忙活着午食,沈春妮帮着添柴烧火,小满趴在她腿上睡着,小黄狗卷着身子趴着她的脚边酣睡。
沈春妮昨日趁着没人,从空间拿了些排骨和猪肉出来,说是在镇上买的。今日全家都在,张氏炖了一个冬瓜排骨汤,炒了一个酸菜肉丝,一个红烧茄子,用白米和杂粮混在一起蒸了一锅干饭。
厨房香气四溢,飘满了沈家的小院。沈春妮烧着火,默默的咽着口水,已经馋得不行,最近生意太好,每次收摊只剩一两个素饼,连萝卜丝和骨头汤都没有一口,已经有好多天没吃上肉。
之前给客人说的开业活动送五天骨头汤,现在要喝骨头汤需要一文一碗,里面还加了些肥肉渣,有些客人舍不得花钱,就买一个素饼加萝卜丝,再配一碗骨头汤,也是不错。
快吃饭时,沈春花从房里出来帮忙摆碗筷,难得的积极。最近她每日坚持着去镇上摆摊,也让人刮目相看了一回,能让沈春花这般积极向上的那肯定是金钱的力量,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
一家人坐下后,沈明义才从房里出来,眼睛红肿着,大家都齐齐看向他,沈明义对上这些询问的眼神,尴尬得只能低着头。
看他这样,老两口心里更是七上八下,这是大事不妙呀!
“明义呀!你到底又闯什么祸呢?你说出来我们听听。”最先开口的是老爷子
沈明义声音嘶哑,坐下后说道:“爹,我没闯祸,今日学院放假,驴车到镇上就不通路,在路上风太大把伞折坏了,所以才淋了些雨,不碍事。”
周氏伸着头,仔细打量着沈明义,小声的询问:“真的没啥事?可别瞒着娘,有啥事说出来,娘才能帮你。”
沈明义只能在心里感叹自己以前到底多不靠谱,才能让一家人这样后怕。他只能再三保证,大伙才稍微放下心开始吃饭。
午后,天空开始放晴,阿爷和阿爹去了地里,说趁着下过雨,去地里松松土。
最近阿爹往山里跑了几回山里,带回来野鸡和兔子,虽然数量不多,但对于他们这样的家庭有这份收入也是喜人的。
沈春妮看阿爹这么上心,也乐得轻松。她准备下午在家补个美容觉,她还是半大孩子,不能劳累过度,她可不想这辈子也落得一个猝死的结局。
张氏看着一堆脏衣服,拉着沈春花去小河边浆洗衣物,周氏把沈明义换下来的一并塞进了背篓里。
沈春花不乐意了:“阿娘凭啥沈春妮能在家睡懒觉,我要去洗衣服,为啥不叫她一起?”
张氏看着这大女儿,无奈又无语,“你妹妹从病好后,休息过一日?你下午回家找你小姐妹玩的时候,她还每天要在家熬卤料,卤食材,她撅着你干活了吗?老娘一天又停歇过?给老娘麻溜的走。”
最后小满也要闹着去小河边玩,所以只能带上他和狗子一起去。
周氏在房间里跟沈明义说着悄悄话。
沈春妮回屋躺在床滚了几圈,摆成了大字,“哎!一个人睡真好,得再想法子挣钱,早日实现独立房间的梦想。”
想着想着就沉睡了过去,不知睡了多久,耳边传来敲门声,把从她睡梦中惊醒。
她坐起身,气鼓鼓的去开了门。开门后发现是沈明义,她更气了。
沈春妮气哼哼的,语气也没好到哪里去,“我难得补个觉,你就要来扰人清梦,快说啥事?”
沈明义盯着沈春妮看了良久,开口第一句,差点没把沈春妮吓死。
沈明义嗓音越加严重,扯着嗓子才能发出声,语气低沉,神色不明的道:“你不是真正的春妮,对不对?”
沈春妮的小心脏扑通扑通的狂跳。这是什么鬼话?直接把她给否了?难道是她还没睡醒,做噩梦了?
她“嘭”的一声把门关上,跑回床上用被子捂住脸。
过了几分钟,她终于认清现实,这不是梦,心跳得太快都要蹦出来了。她又坐起身,脑子里不断的复盘,这个沈明义咋回事,怎么突然问这问题?难道他知道了什么?
沈春妮想不明白只能稳住情绪,“吱拉”一声门从里面打开,沈明义跟木桩一样立在门口。
沈春妮伸出头往门口探了探,疑惑开口道:“二叔,你受刺激了?阿奶呢?”
沈明义眼神复杂的盯着她,“家里没人,你阿奶去村里转悠了,我们去后院说。”随后两人到了后院的菜地旁。
他清冷的目光看着她道:“自从你摔下去突然好了后,你的性情大变,还变得聪明伶俐,还会做生意,你做的卤味比酒楼大厨做得还好吃,还听大哥说你教他狩猎做陷阱。以前的沈春妮,可是个老实沉闷的姑娘。”
沈明义把一连串的分析和疑惑抛了出来。
沈春妮不是没想过有一天会有人质疑她,但是第一个提出质疑的是这个不经常相处的沈明义,她觉得有些意外,又觉得在意料之中。读书人的智商,不是一般人能比的,何况沈明义还是读书人中的尖子生。
沈春妮突然红了眼睛,眼泪在眼睛里直打转,对着沈明义愤恨不平得说道:“二叔,你凭什么质问我?你可是差点把我卖了,我的卤味秘方和狩猎方法,都是上次遇见的猎户大叔教的。你以为谁想起早贪黑累死累活的挣钱,这都是因为谁?全家都快揭不开锅了,再不想法子,全家都得饿死,而你还能继续你的科考之路吗?”
沈明义来之前,本来是胸有成竹,现在却被问得哑口无言,事情怎么就成这样呢?不是该自己质问她吗?
沈春妮看到沈明义被精准拿捏,心里松了一口气,她这演技在现代高低能拿个奖。
沈明义被堵得半响没开口,重新调整了语气,温和的说道:“春妮,你别误会,我不是要来责怪你的意思。是这样,最近我总是做一些奇奇怪怪的梦,梦里春妮你是在摔下山后,就没再醒来,之后也真的配了冥婚,大哥和爹娘他们因为此事将我赶出家门,没过多久,全家被一把大火烧没了,家也没了。我也因为你之事被人举报,取消了举人功名,后面又被人诬陷杀人入狱,最后受尽酷刑,死在了大牢里。”
沈明义竭力的控制着自己的恐惧,这些话像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他红着眼睛,捂着胸口喘着粗气,身上已经是冷汗淋淋。
沈春妮听到这段话后,同样惊得额头冒冷汗,如果她不出现,是不是事情就会按照沈明义所说发展?事情发展得诡异,像背后有人非得要这一家子死个干净,可这一家都是地道的庄稼人,谁会害他们呢?
沈明义见沈春妮呆愣在那,自然认为小姑娘被他的话吓坏了,出声安慰道:“春妮,之前的事是二叔鬼迷心窍,对不住你。放心以后二叔绝不做对不起家人的事,你也别害怕,这只是二叔的梦,可能是二叔干了坏事的报应,我以后一定改过自新。”他只要想起那恐怖的梦,就像亲身经历一般,吓得浑身都发抖,那些酷刑在他身上挨个试了个遍,那样的痛处让人不寒而栗。
沈春妮想起系统的任务,眼泪像是决堤一样,哭得那叫一个戚戚哀哀:“二叔全家任劳任怨,都是供你考取功名,望你有个好前程,你可别再让我们失望!”
沈明义看到沈春妮哭得如此伤心,心下也急了,最怕小姑娘家哭,立马竖着手信誓旦旦的发誓,“春妮你放心,我绝不辜负大家的期望,更不会做伤害家人的事情。”
沈春妮立马止住了哭声,带着厚厚的鼻音问道:“你这次回家待多久?”
沈明义神情郁结,“暂时不回私塾留在家里一段时日,晚上我会给你阿爷说这事儿。”
沈明义打算暂时不回学堂,已经跟夫子请好了假。梦里陷害他的人就在身边,而那两个同窗也是之前撺掇他卖春妮的人,发现春妮没被卖后,一直在找他的错处,制造麻烦,还有两个多月院试就要重考,这让他没法静心学习。那两人一个是刘员外家的公子,一个是李地主家的公子,都是惹不起的人,所以只能避开。学堂的周夫子对他十分照顾,知道他在书院的日子不好过,同意他的想法,并把自己以前参加院试的手抄注解借给他,让他安心在家学习。
另外他也想在家观察一下春妮的举动,总觉的这丫头的话不能全信。
晚上沈明义把沈大魁喊到老两口的房里,说了最近发生的事,听得几人忧心忡忡,最后也只能同意他在家学习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