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国,明景三十年。
入冬。
晌午一场大雪下来,入夜才停歇,贫瘠的村庄笼罩在皑皑白雪中。
天寒地冻,冷风呼啸。
村民们裹着笨重的破棉袄,缩着脖子骂骂咧咧,费力抡铲子清掉自家门窗的积雪。
结了冰的小河旁,一间破旧矮房的木窗涌出阵阵浓烟,里头隐约传出阵阵呛咳声。
“哎哟喂,怕是乔丫头又没在家吧?”
“指定是咧,盛家那小子除了读书还会点啥,啧,瞧瞧这烟,是打算烧屋子呢。”
“哈,可不是,人人都说盛家那个比我儿子聪明,识得几个字得了个秀才,眼睛都长头顶上了,现在好呢,我儿媳妇都娶了,这家还是穷得揭不开锅,也不见他弄个啥功名回来,要不是家里有个妹妹撑着,父子俩早饿死了都…”
“何家的,说话当心些,人家好歹是秀才,被人告上去你可是要论罪的咧,倒是乔丫头是个好的,勤快听话长得又标致…”
“咋了,他们又不是咱村子的人,秀不秀才的跟咱们也没关系啊,又不能当饭吃…”
“可不是,还有那乔丫头,闷葫芦似的只会干活,多标致带着两个拖油瓶,穷得叮当响,谁家敢要啊,五大娘,我瞧你就是冲着你家大虎稀罕那丫头,总是帮她说话,也不想想你家大虎累死累活做一年工才几个钱,养得活那一家子病弱嘛…”
“哎哟,你少喷点口水赶紧干活吧,还管旁人家的事呢,慢了你那宝贝儿媳妇指定又出来骂了…”
五大娘蹙眉斥着看向村口,丢了铲子踉跄小跑过去。
“呀!今天咋这么晚才回,这谁啊…乔丫头?!”
只见父子俩身后的板车上,一个瘦弱的女孩躺在上面,青白的小脸透着不自然的嫣红,两条凌乱麻花辫和身上灰扑扑的补丁棉袄都沾了泥雪湿气。
“哎哟喂,这是咋了?”
周围的人都围了过来,狐疑看看女孩又看看不知所措挠头的刘大虎。
“刘当家的,你们父子俩咋跟乔丫头一起回来呢?”
“乔丫头不是上山帮她爹采药去了吗,这是怎么了?”
刘五没好气拐了眼儿子,皱眉摆摆手解释。
“我俩刚回到村口路那拐角,就见盛家这丫头冻晕在路边了,我想着回来找她哥说一声,这不我这傻儿子心地好,非要我搭把手给人拉回来喽。”
五大娘连忙上前摸了摸女孩的脸。
“哎哟喂不得了了,咋这么烫,孩子他爹,赶紧送回盛家去吧!”
刘大虎又被父亲瞪了眼,抿嘴挠挠头拉着板车往前走。
*
“盛家的!”
“盛秀才!你妹妹冻晕了,快出来呀!”
矮房里跑出一个灰头土脸的高瘦年轻男子,满脸惊慌看着走来的一群村民,视线落在板车上的妹妹,愕然瞪大眼睛。
“乔乔!”
不好让男人们动手,五大娘和一个村妇轻松把女孩抱进了屋,放到灶台旁的一张矮木榻上。
“咳咳…”
里屋传来剧烈的咳嗽声,“阿,阿原,是,是乔乔吗,咳咳!乔乔怎么了,咳咳!”
卡着痰的粗喘声音虚弱不堪,村妇皱眉掩嘴快步出了屋子,五大娘看了眼灰扑扑的狭窄房子,又看向木榻上的女孩,面露怜悯叹了口气。
“阿原,乔丫头是受凉发热了,晕倒在村口拐角那,我当家的经过就给拉回来了,你赶紧弄点热的给她暖暖,睡一觉兴许就没事了…”
盛原担忧不已连连点头,“谢谢五大娘。”
外头的村民低声咕囔着散去,盛原进里屋跟父亲低声安抚几句,回自己屋抱了张皱巴巴的棉被出来给妹妹盖上,掀开锅盖笨拙舀了半碗野菜水,蹲到木榻前小心喂给妹妹,清秀的脸上带着浓浓的自责。
“乔乔…”
好苦…
盛桥头昏脑胀,只觉浑身一会热得她想骂爹,一会冷得她想骂娘。
口里还源源不断被灌入苦不拉几带着焦味的恶心液体。
妈的,什么东西…
“唔,噗,咳咳!”
“乔乔?”
“乔乔你醒醒…”
谁?
她哥?
不可能,盛源浑身插满了管子,没法说话…
啊,她也在手术室抢救来着…
是医生吧?
谁家好医生管病患叫得这么亲昵…
“忒…”
盛桥费力抿嘴把苦汁挤出去,睁开像被缝了线的眼皮。
灰蒙蒙一片,依稀有点晃动的火光。
盛原欣喜凑上前,轻拍着妹妹的脸。
“乔乔?”
盛桥呸着嘴,眨了好几下眼睛才看清楚眼前的人,懵逼眯起。
“…哥?”
“是哥哥,是我,乔乔,你吓死我了。”
你吓死我才对。
“哥,你好了吗,出院了吗…”
盛桥茫然转头,看到边上一盏极为古老的油灯,晃动的昏暗光线映着黑麻麻的矮窄屋顶,边上还有个冒着烟的黑土堆。
“…什么鬼,这是哪呀哥…”
“呃啊!好痛…槽!”
脑子深处传来一股剧痛,突突直冲天灵盖!
“乔乔!”
盛原急忙伸手扶着抱头痛呼的妹妹,里面响起父亲急促的连喘带咳追问,一时间慌了神。
片刻,盛桥终于喘着气停下,愕然拽了拽胸前两条麻花辫子,撑起身下床双腿一软差点跌倒,被盛原一把扶住。
“乔乔,你先别起来…”
“…你不是盛源,你是盛原,我不是盛桥,是盛乔,古代的盛乔…”
“什么?乔乔你在说什么?“
盛原一脸惊吓,随即有些狐疑,“…你怎么会说官话?”
盛桥踉跄着转了个圈打量周围,双手抱着额头,费力消化那一幕幕不属于她,但又属于她这具身体的记忆片段。
“卧槽!”
“我特么魂穿了?!”
…
要说这人平时得多多行善积德,少骂脏话,少开黄腔,少讲八卦,不然就算死了老天爷给你一次穿越机会,也能把你耍得凄惨无比。
咔嚓。
盛桥,不,盛乔徒手捏爆一根早被虫子蛀空的木头,深呼吸抬头看着破窗外的黎明微白,嘴唇颤抖。
“淦你个老天的娘哦…”
人家穿越要么公主郡主,要么小姐姑娘,她倒好,直接成了个村姑,还是个穷得叮当响的村姑。
最惨的是,她刚穿来就失了身,完事还被苦哈哈丢在路边。
在这连猪舍都不如的破矮房里躺了三天,七荤八素的她总算是彻底理清了原身凌乱的记忆。
这具原身叫盛乔,那天下午上山给她爹采药,失足掉进一个山洞那会就摔死了,然后醒来的已经是穿越的她,晕头转向的。
接着黑麻麻的山洞里还有一个男人,扑上来就抱着她啃。
当时她还没完全清醒,黑暗中糊里糊涂摸到几块杠杠分明的腹肌肌,还有duangduang弹手的翘屁屁,一个色欲熏心之下,半推半就成了事。
至于为啥再次昏迷,咳…
因为她以为那是个春梦,过于放开了点,那对方的回应也过于热情勇猛了点。
所以最后她华丽丽被做断了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