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初霁的心更是悬在了嗓子眼里——她希望太子输掉这场比赛,然后颜面扫地无地自容最终觉得配不上苏扶楹果断退婚!
诚然那是不可能的!挫一挫他的锐气也是好的!
双箭在空中划出完美的弧线,所有人的目光都盯着箭矢的方向,遗憾的是此时不知哪里来了一阵妖风,有一只箭稳稳落在了壶中,另一只“啪嗒”垂在了地上。
最终结局不尽人意,选手即将抱憾离场。
李恭脸色铁青,怒目而视。李谦不卑不亢地看向落在外面的箭矢,笑而不语。
“啧,胜之不武呢。”陆濯回眸看向李谦说道。
陆濯转向桌台拿起那块格外离奇的红鸽子血色的砚台,放到李恭面前道:“若非方才那阵风,按路径推算应是中了双耳的。所以这块血砚,还是太子殿下的。”
李恭脸色铁青,刚想开口拒绝便听到有人窃窃私语议论说:“那那不是陛下赏赐的南疆血砚吗?!太子殿下怎么拿来当奖品了?”
“听闻太子殿下前几日刚被陛下训斥,如今又做这种事,看来明日少不了被训斥了!”
“投壶太子不是自幼就擅长吗?怎么如今输得这么难看?”
“太子厉害归太子厉害,跟他比赛的可是陆家长子,他师傅可是国子监的名流大儒傅师傅!”
傅初霁:不妨你们声音再大点议论呢?
如今太子拿也不是不拿也不是,可以说是骑虎难下。
就在此时,一种轻松悦耳如冷泉入石的声音便传来:“我说怎么一转眼人都不见了,原来都跑这来了。”
众人看到来人之后,纷纷行礼:“见过长公主。”
“都不必多礼,今日是老太君的生辰,大家玩得尽兴就好。”李绾笑笑让众人起来。
“太子怎么把前几日我送你把玩的假砚拿出来了?当做奖励也忒不厚道。”李绾瞧了瞧那块血砚,笑道。
李恭如见救星般:“皇姐……”
“这件事说来也好笑,前些日子有人拿着血砚上我府上送礼,说是得了块南疆血砚。本宫当时就记得父皇赏了一块给太子,这血砚难求,世间只此一块,我便起了兴致让人磨墨。谁知这砚台上的墨竟是红色,便知道是块假砚,于是拿去给太子说笑了。”
李恭连忙点头道:“皇姐说的甚是!”
“早就听闻南疆血砚赤身血色,磨出的墨确实通体漆黑,是难得的墨宝!不如今日让我等也看看这假货是如何的?”围观群众甲道。
“是啊是啊,我还没有见过能墨出红墨的砚呢!”
李绾抬头示意,身旁的女侍便拿来了碗水,从陆濯手中接过砚开始磨。
顷刻间,红墨显现了出来,众人接连称奇。
傅初霁:头发长见识短的古人们。
“太子,既然拿错了砚,也该与陆侍郎致歉才是。我府上前几日偶然得到了然大师的真迹,陆侍郎可愿一观?”李绾笑着对陆濯说道。
陆濯仍旧不卑不亢:“多谢长公主。”
此事一了,傅初霁不得不又一次钦佩长公主的能力。
只言片语便化解了一场危机。
李恭如今稳坐太子之位估计有一半是他姐姐的功劳!
得陈老太君恩赐,夫人姑娘在屋内品茶,随身的丫鬟们便可去后院歇一歇,用一下饭食。
傅初霁饭后中途想要上厕所,便与大部队走散了。眼下她正试图回归丫鬟大队,却在硕大的后花园迷了路。
中途听见假山处有些声音,傅初霁犹豫了片刻还是上了前——怎么也抵挡不住一颗八卦的心。
就听见了几句冷嘲热讽的谩骂声,声音消失之后,傅初霁透过微光发现正是她之前遇到的南殊。
南殊身上被弄满了红墨渍,听到傅初霁靠近之后一束阴冷的视线直直朝她射过去。
“你还真是喜欢听墙角啊。”语气凉薄不善。
傅初霁有些同情他,从袖中抽取一张锦帕递过去:“你被太子欺负了?害!快擦擦吧,别叫人看见了。”
南殊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傅初霁。
傅初霁觉得他的视线不怀好意,像是野兽在盯着猎物,让她升起不安感来。
也是,如果她是一个大男人被人看见自己被人砸了一身红墨渍也觉得丢人。
于是连忙想要找点共同话题,拉近距离:
“那太子就不是好人!咱们大人不记小人过,不跟他一般见识!呸!”
南殊似乎觉得有些好笑:“你讨厌太子?”
“那当然!谁不讨厌他!?”傅初霁连忙顺势道。
要知道和一个人建立感情的第一件事就是拥有一个共同讨厌的人。
“有一个人不讨厌他!”傅初霁装模作样地小声道。
南殊挑了挑眉道:“哦?是谁?”
“三皇子嘛!刚刚投壶你没在场吧?那三皇子眼见得太子要输了就巴巴赶上去帮他,天呐!为什么会有人帮渣男啊?!好在老天有眼让风婆婆把箭吹歪,让他们输了!”傅初霁大快人心道。
傅初霁:怎么样怎么样?听到我这些心声知道我是自己人了吧?所以不要觉得丢人!更不要对我杀人灭口!!我只是一个小小的丫鬟!
南殊眉角抽搐了几下,脸黑着不想理人。
“好朋友,看在咱们这么投缘的份上,我把我私藏的点心给你,我还有事,先告辞了!”傅初霁往南殊手里一塞,便溜走了。
走远后她小心回头看了一眼,便发现这人的背影怎么有点眼熟呢?算了,以后离这人远点!太危险了!!
南殊低头看向手里被油纸包裹着的糕点,身后不知何时站着一个暗卫:
“主子,可是要杀了她?”
南殊摇了摇头,轻笑一声,五指收拢,将手中的点心碾得粉碎。
晚间,京城最高楼的楼顶上有一处亭子,微风徐来格外凉爽。亭内设有一张桌子,桌子上放了几坛扑鼻醉人的美酒。
江岫白拎起酒坛,几口烈酒入肚,沁人心扉。
陆濯冷眼看着眼前的人,似乎想将对方臭骂一顿,但久久没有开口,许是不知从哪一句开始骂。
“我还真以为你死在了战场上,害得我把我私藏的那几坛好酒全给你送了葬,明日我就去把坟刨了。”陆濯没好气地说道。
江岫白豁然一笑,擦了擦嘴角的酒渍,说道:“我怎么听闻你在我头七那日差点哭晕过去?今日倒要刨我的坟了?”
陆濯最终一拳重重打向江岫白,江岫白也没躲,就那么挨了一拳。
“狗东西,真是祸害遗千年!”
江岫白失声大笑,他很久没有这么痛快过了。
与故友久别重逢,实在是值得酣畅淋漓地痛饮一场。
陆濯干了碗里的酒,眸子深了几分:“自从邬家被抄家,世家大族纷纷推崇陆家为首,我是真怕下一个死的就是我们。”
“陆叔应该很快就要给你安排婚事了,不出意外的话,想必应当是沈家五小姐了。届时可别忘了请我喝喜酒。”江岫白没心没肺道。
“你知道我想与你说的不是这个。”陆濯眼眸深邃,目光重重地砸向江岫白。
江岫白敛眸,温柔的月光落在他的脸上,长睫下一片深深的阴影。整个人一半隐匿在黑暗之中,另一半被月光照得透亮。
陆濯见他不吭声,忽而起身道:“如今皇帝日渐昏聩,从他做的每一件事都可以看出来这天下应该另觅良主!太子昏庸无能,绝非明君之相;三皇子深藏不露,必有阴谋;四皇子久处藩地,与朝堂断联已久;五皇子心地纯善,不谙世事。如今朝堂动荡,北域虎视眈眈,而你死而复生突然回来,我不相信就是为了见老友一面。”
半晌,两人皆默不作声,场面温度接近零下。
“噗嗤,”不知是谁笑出了声。
“云谏,你不该待在户部,你应该进御史台。”江岫白笑着点评道。
陆濯登时又给了他一拳:“混蛋!很好玩吗?!!”
江岫白很想点头,但看着陆濯跃跃欲试的拳头便立即摆手摇头:“好了好了,我们来商量正事。”
“听闻今日投壶,太子赢得了?”
江岫白之言,陆濯心中有数。
太子今日虽赢,却赢得十分不光彩。加上那血砚,虽然有长公主替他遮掩,却少不了御史参他荒唐行事。
“不像你的行事风格。”江岫白道。
“太子自及冠以来越发行事荒唐,任性妄为。前不久与他交好的曹十三郎与人争夺美妾竟将人打死,太子竟为他遮掩了过去!长孙太傅知晓后怒其不争,并上报给了陛下,与太子日渐离心。”陆濯沉色而言。
“太子虽无能,却心地不坏,想来是有人误导他步步走上错处。”江岫白道。
“若他真心正直又怎会不能明辨是非?为君之道方能论辩孰忠孰佞!我入朝以来几载,看得清明,太子绝非良主。”陆濯直言道。
江岫白隐匿了眸子,沉在夜色之中。
“那你认为谁又能成为担负江山社稷的良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