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不死,死的人就是我。”
秦郁白侧卧在床上,沉默了许久才轻声回了她。
“哦,他们可真没用,你都这样了,还能轻易将他们给杀了,大少爷,你可真厉害…”
“嗯。”
“可是,他们为什么要对你动手啊?”
“除了劫财,就是劫色…”
穆南茴眉头微皱。
“可他们是男的啊,怎么可能会劫色?”
她忽然想起什么,很是兴奋。
“大少爷,你屋里有很多钱财吗?今日奴婢也算帮了你一个大忙,能赏赐奴婢些银子吗?”
“你看我像是有银子的吗?”
穆南茴想起陈旧的衣物,被褥,荒草丛生的院子,顿时有点泄气。
秦郁白听得穆南茴轻微的叹息声,问道。
“你要那么多银子作甚?”
穆南茴转身躺平,转头望着外头洒下来的白月光憧憬着。
“奴婢想在府里安稳地攒点银子,给自己赎身,以后离了秦府,找个好人家成婚生子,再做点糊口的营生,这辈子也就满足了。”
秦郁白听了,很是感慨。
“是啊,谁不想就这样平平淡淡地过一辈子,不过人大多贪念太重,欲望太强,难免会有纷争,有纷争就会有仇恨,有了仇恨,自然就会不太平…”
穆南茴幽幽地回道。
“大少爷,你的腿,也是因为纷争引起的仇恨吗?”
秦郁白微微叹了口气。
“你怎么不同他们一般想,他们说,这都是意外。”
穆南茴挪了挪被子,春日的深夜还是很凉的。
“奴婢老家,有位大叔,同你一般摔断了腿,在床上躺了一个月,重新走路花了两个月,后来就和平时没两样,像我们穷苦人家,腿断了都能治好,你可是大少爷,吃穿用度都是极其富贵的,请的大夫和用的药应都是极为上乘的,不可能会治不好,可现在一年多了,你都没好,那只能说明,有人不想你好…”
秦郁白听了,隐匿在心中一年多的伤痛,又重新撕裂开来,再痛一次。
但这一次他痛得极为惬意,只因,有人就这样明晃晃的,把遮羞的布给扬了出来。
是的,哪里有轻轻一摔,腿就断了的呢,哪里有穷人都能治好的断腿,他怎么就治不好呢?
只不过,大家都是在揣着明白装糊涂。
他的眼睛慢慢渗出涩意,鼻头有点酸。
“南茴…”
“嗯?”
“我的腿,在出事的第二个月已经好了。”
“…”
“我只需要些时日,就能重新站起来。”
“…”
“然后就出现像今晚这样的人,为着别人给的钱财,硬生生将我的腿又敲断了!”
窗外,月影的流纱忽然间灵异起来,十分鬼魅惊惧。
穆南茴早已惊得坐了起来,掰着自己的手指头数着,后院之前埋了三个人。
岂不是,大少爷被重新打断腿三次?
谁啊,怎如此狠毒?
“那今晚的坏人得逞了吗?”
“你说呢?”
穆南茴终于缓了口气。
“大少爷,你的腿要好起来了?”
“并没有,之前敲坏那几次,有大夫医治,我自己也识得些治腿的手段,但总是好了又断,又长期没有站立行走,而我,现在没有大夫,只怕,以后会好不了了…”
穆南茴劝解道。
“一定能好的,你坚持那么久,老天爷不会辜负你的。”
秦郁白轻微叹了口气。
“明日,你去外面走一圈,见着人便求,哭得真些,让人以为我的腿又不好了…”
穆南茴听了有些为难。
“大少爷,奴婢很久没哭过了,不晓得能不能哭好?”
“那你想想伤心的事儿…”
“伤心…”
穆南茴仔细琢磨这这个词,那好似很久远的事儿了,她离开小山村,就是为了离开这两个字,如今重又提起,这让她心口堵了很不畅快。
“你若不愿便算了。”
穆南茴立即回道。
“好,那可是你说的。”
秦郁白嘶了一声,他的牙齿刚不慎咬了下唇,疼死了。
“怎么了?”
“…”
“大少爷,你是不是饿了?”
“没有。”
“奴婢都听见了,老一辈的人说,牙齿磕嘴,是想吃肉了。”
“…”
“奴婢晓得了,你今日不肯用饭,是因知晚上有人来,饿着肚子能清醒对吗?”
“别说话,快些睡吧。”
“大少爷,以前的那些死了的人,是林老婆子帮你埋的吧?”
“闭嘴!”
“林老婆子是个拿银子才干事的主,她拿了你多少银子,奴婢也想要。”
“你再不睡,就滚出去。”
早晨,穆南茴在秦府第一日起晚了。
她睁开眼时,秦郁白顶着两黑眼眶怒气地盯着她。
她左看右看,揉了揉眼。
“怎么了,大少爷,你一夜没睡吗?”
“你睡觉磨牙。”
穆南茴挠了挠头,疑惑地问。
“奴婢竟然这样过分?你怎么不打奴婢的嘴?”
“你还说梦话。”
“说得很难听吗?”
一夜没怎么睡的秦郁白此刻又渴又饿,口气有些不太好。
“所以,你可以卷着你的铺盖,回你的房去。”
穆南茴提着食盒进了大厨院,便朝着管事的吴婆子喊道。
“今日到了这个时辰,大少爷的早食都安排妥当了吧?”
吴婆子两手抹了抹身上的围裙,接过穆南茴手中的食盒,把早已准备妥当的金黄的玲珑酥卷,绵软的银鱼片粥,茯苓糕,一碟子腌黄的咸菜。
穆南茴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她希望大少爷今日也绝食。
吴婆子见穆南茴面色不好,又一番踌躇模样,忙问道。
“南茴今日怎么了?”
穆南茴想到了大少爷昨夜交代的事,两眼想挤出一些泪来,或许是忍久了成了习惯,只怕难以完成大少爷的心愿。
她眼角有点抽搐,脸色越发地难看。
“无事,就是昨夜未休息好。”
吴婆子似乎很是关心穆南茴。
“如何没休息好?”
“我昨夜睡得挺好,半夜时,或是大少爷做梦了,叫得又大声又凄惨,你也知道,我才开始照顾大少爷,什么都不懂…”
吴婆子拍着穆南茴的肩安慰了一番。
“你年纪小,很多事情都要慢慢学,习惯了就好了。”
穆南茴甚是疑惑。
“习惯?大少爷以前常常这样吗?”
吴婆子凑近穆南茴耳旁低声说话,一股子怪味从她的嘴里飘了出来。
穆南茴屏住呼吸,希望吴婆子能说快些。
“大少爷性情不好,暴虐,又喜怒无常,你若是有不知如何做的事,可以同我说说,我在府里好歹待了那么多年,差不多都能帮得上你。”
穆南茴平静地看着吴婆子。
“你人还怪好的,那以后我来吃饭,记得多给我分个烙饼。”
“那是一定的,不照顾你照顾谁呢。”
看着吴婆子朝自己挤眉弄眼,她赶紧找个借口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