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南茴安置好秦郁白就寝后,她睡在狭窄的床上辗转反侧,总想着自己以后该怎样做。
她当差第一日,就让主子饿肚子一整日,药也没喝。
她忽然想起,要是大少爷晚上起夜,晚上没人帮他,若是磕着碰着,那该如何是好…
想起这个,她披上衣衫,又朝大少爷的寝房走了去。
大少爷的寝房很是安静,她放轻自己的脚步,借着薄如轻纱的月色,摸索到屏风后的床榻边。
有清风拂过,床边的青纱摇曳,流苏盈舞,晃荡之中,床上好像空空如也。
穆南茴试着唤了一声。
“大少爷?”
无人回应!
砰!
隔断的小间净房传来一阵细微的声响。
穆南茴急忙朝那头走了过去。
“大少爷,是你吗?要奴婢帮忙吗?”
良久,传来一阵低沉嘶哑的声音,似乎很是难受。
“我无事。”
穆南茴哦了一声,转身朝桌上取了一盏灯台,绕过屏风,又往净房里掀帘钻了进去。
阴暗处,她隐约识得有两个黑影交叠在一起,一人被捂了嘴,一人被掐着脖子。
她抡起灯台,往那个被捂了嘴的人头上砸了过去。
寝房内的烛台重又点亮了。
秦郁白坐在床榻上,安静地看着穆南茴将房内的第三人从净房内拖了出来。
穆南茴将那人丢在地上,拍了拍手,松了一口气。
“真重。”
地上的人是个男子,身穿黑衣,容貌普通,也不知道刚刚那一下子是否太重,地面上,竟是拖拽得到处都是血渍。
秦郁白眸色冰冷,看向穆南茴时,一脸不可置信。
“刚才那么黑,你怎么分辨出哪个人是我?”
南茴眼眸眨了眨。
“奴婢听见你说话了啊,再说,这人被你捂了嘴。”
随后她又问道。
“大少爷,你为何说你没事?你都要被人掐死了。”
秦郁白沉默了一会。
“南茴,你挖个坑,把这人埋到后院去吧。”
穆南茴手抖了一下,神色惊恐。
“大少爷,这个人还有气,奴婢,没干过把人活埋的事儿。”
秦郁白冷声道。
“不然你打算怎么办,就直接让他躺在这,等明日你去向管事上报,然后治你的罪吗?”
南茴不解。
“治奴婢的罪,为什么?奴婢打了坏人,不是应该得到赏赐吗?”
秦郁白冷笑一声。
“你知道他是谁吗?”
南茴摇了摇头。
“不认识。”
“他是新晋的内院管事,二少夫人的亲信,你如今打伤了他,他在二少夫人面前告你一状,你说你还能在秦府待的下去吗?”
“可是,他明明是贼人,半夜三更翻进你的寝房…”
“谁管呢…”秦郁白眼眸静静地看着她。“又有谁会管呢?”
这注定是一个不平静的夜晚,穆南茴手上缠了纱布,哼哧哼哧,一板一眼地挖着脚下的泥土。
旁边,插在地面上的火把,亮了后院的墙边。
挖地干了很多回,她可太熟练了。
以前在地里挖东西,如今埋东西倒是头一回,何况还是个人呢。
以前一把扫帚就安定她的生活,如今,却干上这埋人的活,还没涨月钱,着实有点不值当。
还好,这里的泥土松软,不太费力气。
忽然,趁着微弱的火光,手中的小锄头在泥土里扒拉出一块布料,她顺着这块布料一直扯,扯出一截僵硬的手臂。
她扯着布的手颤抖不止,额头上沁出细密的汗水。
火把顺着夜风晃荡了好一会儿。
挖出来的东西,她把泥土给覆盖了过去,重新找了个地方又开始挖起来。
然后,她又从泥土里挖出一条腿。
穆南茴的脚底陡然升起一丝凉意,直往她的身体里钻。
此刻,说不得,她的脚底,隔着一层薄薄的泥土,正踩着不知道谁的头颅…
谁家的后院,是一片坟地?
她喘了几口气,还没晕过去,这是胆子太大给的惩罚。
回到秦郁白的卧房内,他靠在床头,眼眸晶亮亮地望着她。
夜这样深了,竟然从他脸上看不到一丝倦意,看来是饿成这样的。
“埋好了吗?”
穆南茴摇了摇头。
“找不到地儿埋。”
秦郁白了然于心。
“发现了?”
穆南茴低着头,轻声问道。
“大少爷,奴婢能不干这事吗?”
秦郁白瞧了瞧自己的双腿。
“你的意思是,要让我一个残废去处理吗?”
穆南茴低声喃喃。
“也不是不可以,再说,你还有手呢…”
寝房内沉默了好一会儿。
秦郁白瞧着眼前的穆南茴,声音恢复了之前的清润。
“人是你打死的…”
“还没死透呢,有口气在的。”
“倘若他醒了,转头会指认你伤了他。”
“奴婢会说是为了救你,不得不伤他,再说,这本就是奴婢该做的事…”
秦郁白有点心累,怎么就说不通呢?
刚见她时,还是个热心肠的小姑娘,两人还谈得挺好,这会,怎么就不听他的话了?
“南茴,你不会觉得出了这事,你还能独善其身吧,如今你是我的丫鬟,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府中主母想要掩盖府内的丑事,最直接的方式就是杀人灭口,你觉得不处理这事,明日若是被他们发现,你就见不到后天的太阳了。”
穆南茴瘪了瘪嘴,惊惧得想哭。
“奴婢,我,只想找个地,吃饭睡觉,我…”
秦郁白看得面前的丫鬟眼眸盈泪,神色煞白,便明白,这是被吓着了…
他顿时有点后悔自己的口不择言了。
“南茴,别怕,你先去把那人处理了,我保你安稳妥当。”
穆南茴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去的,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走回来的,反正重新睡到自己的小床上,很是后悔。
她就不应该去看了那一眼。
现在她只要闭上眼,就会想起满院子的尸体,还有那个人已经渐渐消失的气息。
想不到,来月华院这短短一月余,手上就沾上了性命。
她现在身子发抖,怎么看都觉得那个人死去的鬼魂就围绕在自己周围。
她连忙卷起被褥,摊在了秦郁白的床榻旁的地面上。
夜里,秦郁白的声音幽幽传来。
“这是我的卧房,你怎么能睡在这?再说,男女授受不亲…”
穆南茴嗯了一声。
“你说得对,但奴婢害怕。”
“你去和外面的老妇人作伴。”
“不去,万一奴婢一不小心把杀人的事说出去了,若要她保密,又要讹奴婢的零嘴,还有月钱,太不划算了。”
秦郁白听了,低声笑了。
她,害怕是真的,吝啬爱财也是真的!
“好,且让你待一晚。”
穆南茴蒙在被子里,不敢把头露出来,忽而又侧了身,问道。
“大少爷,那么多人,都是你杀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