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老太一番话,把四儿子宋长贵夸得飘飘然,甚至都有些找不着北了。
“妈,你放心,买小猪仔和猪饲料的钱,我自己想办法!”宋长贵握拳道。
宋长贵从小就觉得,自己运气不太好!
在他四岁那年,三元村空降一队来自海城的下乡知青,由一位三十岁的高中老师带队,知青站点就离他们家不远。
有一次,那位知青老师在后山扯竹笋被毒蛇咬伤,倒在草丛里差点丧命!
幸亏被他在后山砍柴的妈妈意外发现,又是帮着挤蛇毒、清理伤口,又是独自背着他下山,帮着他采解蛇毒的草药,才惊险地救回那知青老师的一条小命。
全村那么多的孩子,偏偏那位知青老师为了感恩,愣是违心夸他是根读书的好苗子。
一旦得闲,又是教他和宋凤娇识字启蒙,又是教他们数学算术。
渐渐的,他妈妈就有点着魔了,竟然真觉得他是个读书的好苗子,天生的富贵命。
从那以后,就跟念紧箍咒一样,逼着他看书、学习!
希望他能像那知青老师所描述的那样,用知识改变命运,走出三元村,去外面看看大世界!
可他明明向往的是山水田园间的童趣,压根就不想去看外面的世界,却被逼迫困在了方寸房间里。
除了读书,这也不让干,那也不许干。直到那位知青老师回城,他也没能得到消停!
宋长贵打心底觉得,自己这十来年没有发疯,都是祖宗保佑,家里烧了高香的缘故。
然而,就在刚才,宋长贵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居然觉得,这么多年套在脑袋上的紧箍咒,像是一下子松开了。
恍惚之间,他好像闻到了自由的味道!宋长贵开心坏了!
他一激动,就把全家剩下的脏衣服,全部搜罗起来,搬到院子里的水井边,一股脑全给洗掉了!
外面的天,眨眼就黑了。
黄老太很快做好了晚饭,蒸的红薯丝米饭,还有一大盆干辣椒炒野菜,全家人坐下来一起吃。
吃到一半,宋长贵忽然清了清嗓子,满眼期待地朝宋春林开口:“爸,借我点钱呗!我想多养几头猪。”
宋春林先是一愣,听到四儿子居然是要朝自己借钱,顿时板起了脸,“我哪里有钱?”
“还有,养什么猪,你有空好好看书多识几个字才是正经,别整天琢磨一些不着边际的东西!”
“养猪是女人的活,哪有大老爷们不读书,待在家里养猪的?”
宋长贵挨骂后,顿时急了,“爸,你凭什么不答应!我妈都夸我,说我养猪的路子不错,一听就有前景!”
“你现在不愿意借钱给我搞养猪,那是耽误我上进,耽误咱们家发财!”
宋春林听完这话,直接给气笑了,“呵呵,上进?发财?”
笑完筷子一拍,啐道:“我呸!就你这嘴巴没毛,一看就办事不牢的样子,大白天做梦哦!”
“老子今天就直白地告诉你,要钱没有,劝你早点死心!”
“或者,谁哄你的,你就找谁去!”宋春林一边说,一边悄悄瞥向老神在在地坐在旁边的黄老太。
宋长贵被亲爹拒绝后,气得够呛!当即愤愤道:“早知道你这么抠门,傍晚我就不该帮你洗衣服!”
“你不支持我,我自己找奶奶要去!”
“明天的衣服,你自己洗,我再也不管你了!”
宋春林冷笑,“老子就说,你个小兔崽子怎么这么好心?下地干活回来,又是帮着喂猪、又是帮着洗衣服!原来是在这里等着老子!”
“不帮忙洗就拉倒,老子还真不信,连两件衣服都找不到个人来帮我洗。”
宋春林说着,便将命令式的目光投向长女宋凤仙,那意思不言而喻。
只不过,碍于黄老太就坐在旁边,他也不好意思明说,想来一向乖顺的长女,肯定能够明白他眼神里的意思。
宋长贵心气不顺,碗筷一撂,就去了奶奶房间:“我吃饱了,你们慢慢吃吧!”
吃饱饭后,大家都像往常一样,碗筷一撂就要下桌,打算各回各的房间。
“慢着!”黄老太当即叫住了所有人。
她指着满桌的狼藉碗筷问道:“今天晚上,谁刷碗收拾厨房?”“明天早上,又是谁负责起来做早饭、还有午饭和晚饭?”
一家子人,不由都傻眼了,目光纷纷在黄老太和大姐、小妹三人之间逡巡。
长姐宋凤仙正准备开口,黄老太一个眼神瞪了过去,“你闭嘴!”
宋凤娇赶紧拽了拽身边的长姐,“姐,你别大包大揽,咱们听妈安排便是!”
鹤霜作为大嫂,一看这情况,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赶紧低头敛目,开始装聋作哑。
自己又不傻,宋家这个大烂摊子,她才不要接手!一旦接手,那从此可就甩不脱了。
宋长文作为家中长子,不由望向身边的媳妇,“霜儿,要不……”他话还没说完,腰上嫩肉就被用力一拧。宋长文赶紧闭上了嘴,跟着鹤霜一起,当起了鹌鹑夫妇。
二儿子宋长武傍晚才挨了教训,此刻双眼直勾勾地望着黄老太,默默等着她下命令。
唯有三儿子,暂时还没遭受过黄老太重生后的毒打,居然胆大包天地皱眉道:“妈,你啥意思呀?”
“就这点小活,你平时不都是抬抬手就干完了?何必刚吃饱饭,就来为难我们呢!”
宋春林吃过饭后,正坐在客厅上首,抿着小酒。听了三儿子的话,那是连连点头表示赞同。
“长富说的对!不过是几件小事,你抬抬手就干完了,也值得特意拿到桌面上来问?”
“你嫁到我们老宋家来,都二十多年了,日子不都是这么过的吗?”
“就因为前天咱俩吵架话赶话,我一时冲动,不小心拿凳子碰了你一下,你就开始撂挑子。”
“退婚的事都先不提,你顶撞、为难妈在先,紧接着又是不喂猪、不洗衣服,如今竟然连做饭、刷碗这样基本的家务活,都要甩手不做了吗?”
“你都是当奶奶的人了,真是没一点肚量!怎么地?这日子不过了?”
宋春林这些话,在心里憋了两天了,如今趁着酒劲,当着儿女们的面,一股脑全说了出来。
黄老太冷笑一声,压根就不再惯着!
她上前两步,夺过桌上的酒壶,打开壶盖后,一股脑全浇在了宋春林的头上,随后“啪!”地一声脆响,整个酒瓶在宋春林的脚边炸地四分五裂。
“行啊,那就不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