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微亮,薄雾未散。
远远望去,稀稀拉拉的人群像条灰色残破的绸带在荒芜的大地上徐徐延展。
从马车和人们的穿戴就能看出来,当中不少富贵人家。
而此时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名字——流民!
稻香村的队伍挤了进去,由于人数不是很多,速度慢慢提了上来。
叶小渔边赶着骡子边敲了敲车门。
小溏探出头来问道:“二姐冷吗?”
“不冷,岁岁没闹吧?”
车厢里传来规律的叩击声,长三短四的节奏重复两次。
这是二人约定无事的暗语。
“关上窗子吧,有事大声喊我。”
叶小渔坐在驾驶位上,盘着腿,上面盖了个小被子,紧紧攥着缰绳,悠然地随着大队人马前行。
步行的人与队伍逐渐拉开距离,同时也不断有新的人群加入。
晌午时分,队伍停靠在水源处休整,溪边围了一群骡马喝水。
午饭都只是简单对付了一下。
路两旁的树林里还有尚未化净的积雪。
叶小渔关紧车门,铺上草席,拿出在酒楼订制的两道热菜。
她的车厢密封性很好,气味透不出去。
米饭还是热乎的,姐弟俩关着车门吃起饭来。
等队伍行驶起来,叶小渔才让叶小溏开窗放了一会气味。
一路上很少有人说话,大家都默契地保持体力。
下午,叶小溏大概是待不住了,打开窗子小声喊道:“我想坐你边上……”
叶小渔不禁笑道:“嫌闷了吧?等大队休整时你再过来。”
车刚停下,大琴婶家的阿勇就跑来找叶小溏去小解。
小溏有些畏缩的躲在叶小渔身后。
叶小渔蹲下身体柔声说道:“阿勇大你三岁,是哥哥,会保护你的,解了手就回来……”
小溏试探着迈出几步,阿勇憨憨一笑,攥紧他衣袖,随着他步伐缓慢的向前走去。
叶小渔趁机上了骡车,跑进空间上了个厕所,又给岁岁冲了奶粉,换了尿不湿。
岁岁身上冒出的几颗红疹子,吓了叶小渔一跳。
仔细诊看后,才发现是穿得太多,热出了湿疹。
随即给岁岁撤去两件衣服,用湿巾擦了身子,涂上药膏。
众人想早日逃到安全地方,都在竭尽全力地赶路。
直到天黑,才在一间荒废许久的山神庙停了下来。
几家因为争抢睡觉的位置,差点大打出手。
叶小渔不想卷入是非,便让小溏下车活动活动筋骨。
她则抱着岁岁四处张望。
庭院很大,地面铺着青石砖,大殿里已经人满为患。
叶小渔在院子的角落里搭了简易帐篷。
帐篷之前涂过桐油,看上去并不显眼。
稻草上面铺了褥子和睡袋,旁边放了个之前在清平镇淘到的脚炉。
这脚炉个头挺大,装上炭后,不一会儿帐篷里就有了热乎气。
叶小渔出门捡了几根干树枝生火。
轻声询问小溏:“晚上想吃什么?”
小溏煞有介事地想了想,最后说道:“油茶面。”
“这还不简单……你抱着岁岁,我去河边打点水回来……”
为避免引起不必要的怀疑,该做的样子还是要做的。
河边围了不少人,叶小渔找了块平整地方,蹲下身打了两水囊的水便往回走。
老远就看见孙香杏母女俩互相搀扶着朝庙宇走去。
她俩连个木板车都没有,行李大部分是由赵银家的骡车拉着,剩下的则是求村里人帮忙捎带的。
叶小渔刚踏进土地庙,就听见大殿里传来孙香杏的软言软语。
“大哥行行好,能不能给我闺女挤出来个睡觉的地儿。”
她一身牵牛紫的袄子,在灰不拉几的人群中格外扎眼。
外村的大哥想来是个惧内的,头都没敢抬。
只听一旁的中年女人尖着嗓子喊道:“没瞧见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吗?这里没地方给你睡……”
随后,中年女人又捶打了自家爷们两下:“想看就滚出去看个够,眼珠子都快掉在那胸脯子上了…… 呸,不要脸……”
也不知道那句 “不要脸” 是说给谁听的。
“没地儿就没地儿,你指桑骂槐说谁呢?自家爷们管不住,还好意思朝我们吼……”
吕巧儿扯着嗓子跟人对骂。
叶小渔不禁暗自摇摇头。
两个村的里正出来劝和,这才得以息事宁人。
叶小渔默默冲了两碗油茶面,里面有花生碎、核桃碎和葡萄干。
闻起来挺香,馋得岁岁直吐舌头。
阿勇来找小溏去河边打水,小溏已经不像先前那般抗拒,想了一会,主动走上前去。
叶小渔朝他的背影喊道:“别走远了,打完水马上回来……”
孙香杏母女被撵出大殿,吕巧儿一双眼睛直勾勾地打量叶小渔。
叶小渔只当没看见,坐到帐篷里逗着岁岁玩。
不一会儿,赵银拿着两个黄面馒头从大殿出来。
他见孙香杏母女俩正试图用干树枝支起油布,赶忙快走了几步。
“你这细皮嫩肉的,哪能干得了这活,先吃个馒头垫垫,我去找人帮你搭。”
孙香杏娇弱地接过馒头,看那样子,只怕赵银再多说两句,她的眼泪就要掉下来了。
赵银转身回了大殿,随后带着两个年轻人出来。
其中一个叶小渔见过,是赵银的大儿子赵大山。
几人三下五除二就把帐篷搭好了。
孙香杏含笑递过去手巾和水囊。
赵大山连看都没看她一眼,转身就走。
孙香杏愣了好半天,好不容易才把视线挪了回来。
“多亏赵大哥了,不然我们娘俩只怕连个睡觉的地方都没有。”
赵银亲昵地笑着:“乡里乡亲的,别再说那些客套话了,早点休息吧,明儿个还要起早赶路……”
小溏抱着水囊回来。
叶小渔把怀里熟睡的岁岁放进帐篷的睡袋里,放下门帘。
又往火堆里添了几根干柴,倒了半盆热水给叶小溏:“你先洗,二姐去‘那面’一趟,看着骡车和岁岁。”
叶小渔进入空间,把积攒一天的碗筷扔进洗碗机里。
洗了个热水澡,吹干头发,继续扎起丸子头。
小溏和岁岁睡在里面,叶小渔睡在外面,骡子有什么动静她都能听见。
早起时,帐篷里有些寒气,叶小渔按住正要起身的叶小溏:“等烧了火再起来,小心着凉。”
外面漆黑一片,只有呼吸时能看到一团团的白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