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知烟等了两天,解离那边没有任何动静,她暂时压下疑惑。
接下来几天,她便时常往裴牧也的院子里跑。
表面是请教问题,实则是换个地方睡大觉,裴牧也问及她便胡言乱语一通,最后得到裴牧也的沉默。
这两天裴牧也似乎知晓她的性子,不知从哪儿得来了一把戒尺,他会拿着戒尺在她昏昏欲睡的时候打她的手掌心,打得不疼,但让她很不爽。
今日也是如此。
孟知烟终于发脾气了,她怒不可遏地瞪着裴牧也:“你是不是故意的?”
裴牧也不解:“二小姐何出此言?”
孟知烟:“你就是想报复我!裴牧也你就是想打我,你公报私仇!”
裴牧也对上她湿漉漉的双眼,略微一顿,声音清冷:“我与二小姐并无私仇,何来公报私仇一说?”
孟知烟一噎,冷哼一声:“谁知道你心里是不是早就看我不爽了。”
裴牧也道:“二小姐多虑了,裴某对你并无任何不满。”
孟知烟撇嘴,她才不信。
不过是装的好罢了。
她还记得上一世,裴牧也与孟潇潇说话。
孟潇潇问:“表哥觉得小妹如何?”
站在屋檐下的裴牧也一身白衣清冷如天边明月,他背对着孟知烟,所以瞧不清他的神色,独独听见他的声音无波无澜传来。
“顽劣不堪的性恶之人,裴某不会与之有所交集。”
从来不说任何人不好之处,处事得体的裴牧也,竟也在背后评价她的人品,甚至信誓旦旦说不会与她有任何往来。
可见他有讨厌她。
孟知烟淡淡道:“是吗。”
她语气冷冷的,不似之前甜滋滋的叫“表哥”,仿佛在一瞬间对他失去了兴致。
裴牧也手指微微蜷缩,解释道:“二小姐来请教问题,我自当竭尽所能,原想是像老师威慑学生,却忘了身份,有所逾矩,还望见谅。”
孟知烟扭过头去。
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裴牧也一时无言。
他怎会不知她是故意发难,却仍然下意识地解释,不想叫她误会。
他是表哥,算是长辈,不应和她计较。
接下来,他一如既往地为孟如烟讲课,不再用戒尺敲打她。
只在她昏昏欲睡时,偶尔伸手托住她的下巴,随后又像是烫手般将她的脑袋缓缓放在桌上,动作倒是从生疏变得熟稔。
好几次他能够精确地托着少女的脑袋,以免她磕到桌角。
孟知烟在他的帮衬下睡得更香了。
裴牧也是个合格的老师,即便学生不听课,他也在孟知烟瞌睡时,将孟知烟不会的题写在一旁,给她标注上重点。
小厮偶尔进来续茶,便见青年低眸握着笔,安静地替孟知烟做功课。
孟知烟倒在一旁呼呼大睡,似是有蚊虫叮咬她的鼻尖,她轻轻地蹙眉,呓语两句。
青年侧眸,抬起手替她赶走扰人的蚊虫。
等到天黑时,孟知烟顶着发红的鼻尖,迷迷糊糊醒过来,擦擦口水,又抱着书蹦蹦跳跳离开。
裴牧也还是那副姿势,他在少女离去时抬眼看向她的背影,夕阳的余晖落在院子里,她的背影像是镀了一层光。
小厮道:“公子,二小姐若是日日来就好了。”
裴牧也收回视线,淡淡道:“为何?”
小厮笑:“公子在这府上太寂寞了,院子里冷冷清清的,也没见有人来拜访,二小姐来了后反倒显得有些热闹,感觉院子都活过来了。”
他多嘴道:“不过公子教学时不要那么严厉才好,当心把二小姐吓跑,她以后说不定再也不来了。”
再也……不来了吗?
裴牧也开始温习自己的功课,闻言盯着书上的字眼有片刻出神。
*
浮华院和裴牧也的院子离得有些远。
孟知烟回院子的路上,总觉得有道目光黏在她身上,她摸摸脖子,回头看了两眼,看见下人们都在井然有序地干活,没看见有奇怪的人。
难道是错觉?
这个错觉已经持续了好几日,不知道为什么总好像有人在暗中窥伺。
上辈子没有遇到这怪事,她也就没放在心上,甩甩脑袋,和静香一起去膳厅用晚膳。
晚上布膳的还是解离。
他已经十分熟稔的跪着布膳,连续几日这般跪着在地上摩擦,他的袴子已经被磨出破洞,里头膝盖许是也好不到哪里去。
孟知烟视若无睹。
先前她见解离还挺喜欢吃剩饭剩菜的,她把剩饭剩菜都赏去喂狗,连泔水都不给他。
她怀疑让解离吃剩饭,是在奖励他。
小煤球啃完鸡腿,意犹未尽地舔着爪子,朝孟知烟喵喵叫两声:“好吃,还想吃。”
它的意思只有孟知烟能听懂。
孟知烟嫌它吃太多,长太胖了,立马摁住它的脑袋:“再吃把你抓去宰了。”
小煤球喵呜两声,委屈巴巴地蹭蹭她的手指,讨好似的。
孟知烟无动于衷。
它正准备再求求孟知烟,突然感到一道阴冷的视线落在它身上,它吓得爪子轻颤,看过去。
便看见解离跪在一旁,目光幽幽地盯着它,在它看过来时,又垂下头去一副低贱卑微的模样。
小煤球颤了颤胡子,总觉得怪怪的。
这人的眼神怎么好像想杀了它?
奇怪。
—
夜晚,风呼呼的吹,室内的熏香燃烧着,梨花香满屋飘摇,烛火昏暗,床帐晃动。
孟知烟躺在床上,满脸涨红,浑身冒着汗。
她紧闭双眸,溺在睡梦中。
在梦里,她正深陷一处幽黑沼泽,森冷的沼泽里突然长出蜿蜒扭曲的藤蔓,藤蔓犹如毒蛇,死死地缠绕上她的脚,她的脚传来酥麻的痒意,随即将她猛地拽入沼泽深渊。
“呼——”
她猛地睁开眼,从床上坐起来。
夜晚的风大,吹得窗棂作响。
小煤球睡得正香,静香在小门里守夜,屋内静悄悄的。
孟知烟揉揉眉心,不知道是不是这两天在裴牧也那里睡太多了,所以晚上总是少眠。
都怪裴牧也!
她对裴牧也的讨厌又暗戳戳地多了两分。
肚子不合时宜的发出咕噜声,孟知烟晚上没什么胃口,此时倒是有些饿。
她想了想,干脆披着外衣,小心翼翼地拉开房门,走出院子,去膳房寻点吃的。
外面夜色如水,静夜沉沉,浮光霭霭,冷浸溶溶月。院子旁有一片竹林,风一吹竹叶声便窸窸窣窣的响起。
孟知烟潜进膳房。
膳房里有不少尚未冷却的热食,热腾腾的包子蒸在锅里,厨娘应是刚离开。
她认真地挑拣,拿了个肉包,虔诚地咬一口,眼睛倏地就亮了。
好吃!
孟知烟叼着一个包子,再拿了个馒头,仿若是来膳房进货的。
以前在山野小村里,包子馒头都是稀罕物,现在倒是可以随便吃。
她一时又想到这些本来应该她从小就能吃到的,手里的包子顿时不香了。
她小鸡啄米似的咬口包子泄愤!
正啃着包子,门外突然传来吵闹声,她蓦地闭上嘴巴,贴在门上,竖起耳朵,偷听外面在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