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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孟知烟抱来的算术题,她盯着算术题两眼冒星光,胡乱地指了一通:“这个、这个、这个、还有这个,我都不会。”

裴牧也的表情似乎空白了一下,大抵没想到她这么多不会。

既然说出口的话,那就要履行。他低着头,开始看题,拿着笔一边计算过程,一边为孟知烟讲解。

孟知烟怀着要拖累他学习进度的念头,假装认真听课的样子,实则脑子放空,开始思考晚上吃什么。

裴牧也讲完题声音已经变得有些沙哑,他问:“听懂了吗?”

孟知烟思绪回笼,她故作苦恼地眨眨眼:“不太懂,劳烦表哥再为我讲一遍。”

“表哥”二字,从她嘴里吐出来,软软的,含着撒娇的意味。

她今日已经叫了好几声表哥,目光切切。

裴牧也垂下头,身上带着清冷疏离的气质,他道:“二小姐还请认真听,莫要东张西望。”

孟知烟努努嘴,不情不愿:“我会的。”

裴牧也重新为她讲解,他讲题细致,嗓音平铺直叙,不像说书楼里的说书先生讲得高亢激昂引人入胜,倒和国子监里的老师一样,听起来像是在念经,催人入眠。

孟知烟刚开始还想听听他说的都是些什么,听了两句脑子越听越懵,眼皮子开始打架,呼吸逐渐沉重,隐隐约约看见周公约她去钓鱼。

裴牧也讲到一半时,肩膀突然一重,他声音顿住,身子蓦地一僵。

少女的脑袋紧靠在他的肩头,似是睡得不舒坦,她的脑袋蹭了蹭,找个舒适的位置继续入眠。

裴牧也僵住好半晌,才缓缓侧头似是想唤醒她,薄唇不经意间擦过少女的发丝,洗发用的发皂,残余淡淡的清香。

他猛地扭开头,神色冷峻,脖子却开始爬上一抹红,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

天色已近黄昏,落日熔金,暮云合璧,余霞散成绮。院子里的海棠花飘落,洋洋洒洒的,仿若是在下一场海棠花雨。

有几瓣花落在孟知烟的脑袋上,妆点她的颜色,有几瓣落在书本间,落在裴牧也的笔下。

小厮踏进院子时,便瞧见自家公子盘腿坐在桌前,手中执着墨笔在纸上写着,而他的肩头靠着睡意昏沉的少女。

他不禁愕然出声:“公子……”

裴牧也抬眼看着他,眉头微皱。

他肩上的少女已然被动静惊醒,睁开眼睛。

孟知烟揉揉眼睛,她打个哈欠,看向裴牧也:“表哥讲完了吗?”

裴牧也语气低敛淡漠,下逐客令:“二小姐天色不早了。”

孟知烟本就不是来认真学习的,她收起书:“那我回去了,明天再来。”

裴牧也手中的墨笔蓦地落在纸间,墨水在纸上晕开,落下浓重的色彩。

他道:“二小姐不必再来了,我学术不精,难堪为老师。”

孟知烟才不把他的话放在眼里,更何况她这人生来反骨,一身逆反心理。

他不让她来,那她偏要来!

她扯唇,笑容意味深长:“表哥这是觉得我爹的话有假?”

她知晓他此人最会做表面功夫,不会说长辈任何不是。

果然,裴牧也沉默着,不再说话,算是默许了。

孟知烟心满意足,蹦蹦跳跳地出了他的院子。

小厮关上院子门,纳闷:“公子,二小姐怎么肯屈尊来我们院子里了?”

裴牧也扫去纸上的落花,余光瞥见肩袖因被枕过而凹下去的痕迹。

他垂眼淡淡道:“她性子顽劣,不过是新找了个捉弄人的方式罢了。”

小厮恍然:“那公子为何还要答应她来?”

裴牧也顿了顿:“少生事端为好。”

小厮大悟,恭敬地走到桌前为他研墨。

*

孟知烟心情不错,她回到浮华院,抱着小煤球猛吸了两口,吸得小煤球羞答答地捂住自己的脸。

好羞耻啊。

静香突然进来,在孟知烟耳边耳语两句。

孟知烟揉猫的手一顿,眯眼道:“他还真是等不及了。”

静香担忧道:“小姐,解离什么时候和大小姐那边的关系如此亲密了?”

昨日孟知烟突然吩咐她盯着解离,她虽不解还是照办。

却在今天下午小姐离开院子后,解离在人后悄然去大小姐的院子,过了半晌才出来。

静香后背一阵发凉,解离是大小姐送来的,这两年一直都很安分,她也没放在心上。

没想到他在背地里和大小姐走得这么近。

孟知烟冷笑一声:“养不熟的白眼狼。”

可惜不能直接发卖或者打死,这狗的卖身契在孟潇潇的手里,要是她把人直接打死了,怕是又会被孟潇潇反咬一口。

孟知烟虽然不怕事,但是也不想让孟潇潇得逞。

“你继续盯着。”孟知烟哼一声:“我倒是要看看他得了什么令,要做些什么。”

前世她没有把这狗奴才放在眼里,所以才会被他反咬一口。

这一世,她得好好磋磨磋磨他。

傍晚时,孟知烟故意让解离前来布餐。

少年单薄的身子在夜风里摇摇欲坠,他垂着眸子,拎着食盒,佝偻着身躯布餐,身上有淡淡的尘埃味。

孟知烟靠在椅子上,手指慢慢地顺着小黑猫的毛,注意到他的手背上横贯着一道刀疤,陈年的疤痕早就蜕去旧皮,留下皱巴巴的痕迹,像是蛇蜕去的皮,皱巴巴的。

孟知烟被恶心到了,语气不善:“谁允许你站着布膳的?”

解离的动作一顿,他眼皮下的眼球微动,一只赤红色的眼睛便看向孟知烟,另外一只瞳孔漆黑,像是深不见底的深渊。

不过片刻,他扬起一抹笑,像无辜的稚子,无措道。

“二小姐饶命。”

“跪下。”孟知烟可不会被他欺骗,昂起下巴,命令道。

少年身形顿了顿。

静香一脚踹在他膝盖窝,语气冷淡:“主子的吩咐,竟敢不从?”

解离膝盖“砰”磕在地上,他似乎有些疼,手撑在地板上,闷哼一声。

孟知烟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还不赶紧布膳,本小姐饿了。”

他身躯佝偻着,膝盖跪在地上,顺从地为孟知烟布膳,动作有些缓慢,膝盖一点一点地摩擦在地上,将他打着补丁的袴磨出缝隙。

孟知烟这餐晚膳用得极其满意。

她吃撑了,随手将余下的餐食赏给了解离。

“看在你今天这么听话的份上,就让你吃顿好的吧。”

一个破盆扔在少年面前,剩菜剩饭倒在盆子里,像喂看门狗一样的做法,将他的自尊踩在地上狠狠地碾碎。

孟知烟觉得只要是个人,一定会觉得毫无尊严可言,一定会对她恨之入骨。

她不在意。

不过一条下贱的狗,恨就恨,只要狠狠地将他踩在地上折磨过就行了。

解离像是一条狗似的趴跪在地上,他磕头:“谢二小姐。”

旋即手快速将剩菜剩饭扒进嘴里,吃得狼吞虎咽。

他吃得太急,呛咳出声,还要继续吃,饭盆突然被人踹远。

解离猛地抬起眼,便见少女信步至他跟前。

一只绣着荷花的绣花鞋抵在他的下巴,将他的脑袋抬起来,绣花鞋的主人笑眼弯弯地摸摸他的脑袋,浓浓的嘲讽:“真是一条好狗。”

他这个角度,从下往上看会对上少女那双熠熠生辉的眸子。柔荑般的手指擦过他粗硬的发丝,与此同时那只勾着他下巴的绣花鞋似乎沾着名贵的熏香,传进他的鼻腔里。

孟知烟松开他的下巴,嫌弃地啧一声:“继续吃吧。”

她抱着小猫,悠悠地去院子里消食,独留身影单薄的少年在原地。

解离低着头继续扒饭吃,待脚步声远去,他才抬起眼睛。手指沾着阴湿的泔水,赤红色瞳眸直勾勾地盯着那道袅袅婷婷的背影,直至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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