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裴牧也。
青年一身白衣,端方雅正,仿若天边朗月,皎皎如玉树,清冷如雪上莲花。
他正看着孟知烟,见孟知烟看过来,他的视线不偏不倚和她对上,没有被发现的惊慌失措,也没有挪开,神色无波无澜,清冷平静。
孟知烟有气无力地看着他,见他没有挪开视线,她心里的斗志突起,也没有挪开,就这样直勾勾地盯着他,好像要将对面的人盯穿。
谁怕谁?
她要是先移开视线,那就是她败了!
她是不可能败在裴牧也手里的。
很快,裴牧也率先移开视线,他似乎没有想和孟知烟一决高下的幼稚做法,眉头都未曾皱一分,看向别处。
孟知烟自认为自己把他瞪输了,心情颇为愉悦,吃白粥都有精气神了。
小煤球窝在她怀里舔爪子,感受到孟知烟的情绪变化,迷茫地眨眼。
烟烟原来喜欢吃白粥啊。
用膳间,孟父兴起问及裴牧也的功课:“允执,近来功课可还顺利?”
允执是裴牧也的表字,他与母亲,也就是孟知烟的姑母,暂住孟府。
孟姑母笑道:“允执与舅父说说。”
裴牧也停箸,起身弯腰恭敬回道:“一切顺利,谢舅父关心。”
他声音低哑,一副谦谦君子做派,站在那儿全屋的目光就落在他身上。
孟父笑着让他坐下,视线环视四周,最后落在孟知烟身上:“烟姐儿,你允执表哥可是在你这个年纪中了举人,你在功课上有何不解的可去问问你表哥。”
孟父对和陈家的婚事极其看重,为此将婚期延后两年,只为了让孟知烟学好所有规矩。
这事儿前世也是这样,孟知烟倒是没去请教裴牧也,让她去找裴牧也补习功课,那不如让她去死。
但现在,她眼睛溜溜的转,变了主意。
她朝孟父盈盈一拜:“爹,女儿谨遵教诲。”
她声音软,不发脾气的时候倒是格外的甜糯,看起来真如表面那般乖巧。
裴牧也看了一眼孟知烟,眉头轻皱,不过瞬间又恢复了波澜不惊。
结束早膳,孟潇潇陪着孟母去佛堂礼佛,孟知烟抱着小煤球,走出膳厅。
孟央从她身边路过时,朝她冷哼一声:“二姐姐既然病好了,可别忘了到国子监上课,司业已问过几回了。”
“国子监”三个字触动孟知烟的神经,她倏地抬头看向孟央。
孟央朝她扯唇一笑,眼里满满当当的恶意:“二姐姐可得来国子监好好学习哦。”
孟知烟看着她,目送她的背影远去。
上一世,她的噩梦都来自于国子监。
孟央是国子监的好学生,也因为她嘴甜会笼络人心,何况还有个名满京城的大姐,在国子监有一大批追随者。
在那里,孟央可以为所欲为。
孟知烟上辈子在国子监被排挤被欺凌,回府都浑身脏乱。
孟央便说她是和别人打架,不学好,和纨绔子弟混在一起。
孟母爱面子,每次都罚她去佛堂抄经书。
时间长了,她就不喜欢去国子监了,产生排斥,把自己关在院子里。
前几日她刚向国子监告了假,谎称自己生病。
孟知烟想到孟央那张小人的嘴脸,恶狠狠地踹一脚旁边的石头。
力道太大,她的脚立马传来尖锐的疼痛,她抱着脚,面目扭曲。
“这什么破石头,我要把它挖了!”
正想着,眼前掠过一道身影,就见裴牧也手里握着书,目不斜视地从她身旁走过去。
他身影颀长,影子斜落在地面上,视孟知烟为无物。
无视比讥讽更让人恼怒。
孟知烟肯定,他刚才一定看见自己出糗的一面了!
她把小煤球抓起来揉一圈:“你不是说你要给我出主意吗?快帮我想想怎么教训他。”
小煤球一看到发挥自己作用的时候了,立马开始绞尽脑汁冥思苦想。
“我知道!”它胸有成竹道:“要让一个人不高兴,那就毁掉让他高兴的东西。”
孟知烟觉得很有道理,她诧异地看着它:“没想到你还有点能耐。”
小煤球被夸得挺直了胸脯,骄傲地甩着尾巴。
孟知烟思索着,裴牧也喜欢什么?
裴牧也常常被外人称道的就是他的学识,不及弱冠,就已经考中了举人。
在上辈子,他后来还考上了探花,风光无限。
孟知烟脑袋瓜子转了一圈,决定:“我要阻止他考取功名!”
他想要的,她都要毁掉,这样裴牧也就没法再清高,再看不上她了。
“可是要怎么阻止呢?”
小煤球继续出主意:“俗话说英雄难过美人关,烟烟可以去勾引他,让他没办法专心学习。”
孟知烟一言难尽地看它一眼:“蠢东西,你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东西?”
勾引他?不如让她现在就去死。
想想就恶心。
但小煤球的意见倒是让她想到了另一个办法。
于是隔天,她就抱着书,兴致勃勃地敲响了裴牧也的院子门。
裴牧也身边的小厮前来开门,看见她跟看见似的,“二……二小姐,您怎么来了?”
孟知烟理直气壮:“我来请表哥为我答疑解惑。”
她一手推开小厮,就往里面去。
裴牧也正坐在窗前温书,他手里握着毛笔在写着什么。
闻言,他抬起眼,便看见孟知烟闯进来,他眉头一皱。
“二小姐,你来做什么?”
孟知烟把书往桌上一放,弯唇:“表哥,我遵循父亲的话前来请教你一些不懂的问题。”
她像只小狐狸似的,手肘撑着下巴,宽松的衣袖略微堆积,端看着他,眉眼处尽是狡黠,眉眼弯弯:“表哥不会拒绝我吧?”
裴牧也被她裸露出来的手腕略微晃了晃,他垂眸,淡淡道:“二小姐在国子监上学,有问题理应去问国子监祭酒,我教不了二小姐。”
孟知烟听见国子监,登时便攥紧了手指。
裴牧也就是故意的!他拿国子监威胁她!
她咬牙切齿地笑笑:“表哥,这是在拒绝我吗?”
孟知烟的笑容看起来有些狰狞,眼里露出恶意,却和从前不一样。
她从前见着裴牧也转头就走,好似多看他一眼就十分晦气,偶尔见到一次无不是嘲讽。
这是她第一次走进裴牧也的院子,对他笑脸相迎。
裴牧也好似被她的话堵住了退路,淡淡道:“二小姐有何疑惑问便是,我一一解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