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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山海关外的烽火台燃起幽蓝鬼火时,陆寒宵的右手已完全妖化成狐爪。他站在蓟州城头,看着关外雪原上移动的青铜巨像——那些蒙元时期遗留的怯薛军石雕,此刻正踏碎明军防线,眼窝里跳动着与焚天镜同源的苍焰。

最新战报。白芷的蛇鳞在雪地里拖出血痕,喜峰口守军集体妖化,伤口流出的不是血,是…是《推背图》文字。

公输玥的机关罗盘突然爆裂,磁针悬浮在空中指向东北。她蘸着妖兵的黑血在地上演算,突然抓起雪块猛搓脸:我们都在镜中!蓟州城的经纬度与应天府重合,这是焚天镜的镜像法则!

陆寒宵的狐爪刺入城墙,抠出块带铭文的青砖——本该刻着洪武二年造的砖石,背面竟有永乐年间的烧制印记。当他的血滴在砖面,整段城墙开始透明化,露出内部流转的星图,那些星子全是冻结的妖兵魂魄。

陆大人!东厂急件!

传令兵的头盔突然炸裂,钻出只三眼乌鸦。鸟喙吐出的不是密函,而是半截灰仙手指。陆寒宵捏碎手指,藏在骨节里的蜃珠映出幻象:新上任的东厂提督正在掘开孝陵,而太祖的棺椁里躺着的,赫然是长白山那具狐首傀儡。

报——!浑身是血的夜不收撞开城门,女真萨满驱使狼群破了抚顺关,那些畜生…那些畜生会布八门金锁阵!

公输玥的机关鸢掠过城垛,鸢眼传回的影像让所有人窒息。雪原上矗立着与山海关完全相同的镜像城池,城头飘扬的却是蒙元狼旗。更骇人的是空中悬浮的焚天镜碎片,每块碎片都映出不同年号的大明疆域图。

崇祯十七年…白芷读出最大碎片的铭文,这不是预言,是倒计时。

夜袭发生在朔月之夜。

陆寒宵带人潜入女真大营时,发现所谓营帐竟是无数面立着的铜镜。镜中不断复制的妖兵如潮水涌来,斩杀后却化作琉璃碎片。他在中军帐前停步,帐内传来的萨满鼓点,竟与儿时首座教他练刀的节奏完全一致。

掀开帐帘的刹那,九盏人皮灯笼同时点亮。戴着首座面孔的东厂提督正在啃食生肝,脚边扔着件绣金蟒袍——那是二十年前首座失踪当天的穿着。

师…父?陆寒宵的狐爪刺入掌心。

提督抬起腐烂的半张脸,喉管里传出常三娘的声音:傻孩子,还没明白吗?他撕开胸襟,露出镶嵌焚天镜碎片的胸腔,你我都是镜奴,区别只在于承载的碎片多少。

公输玥的机关弩突然调转方向,弩箭洞穿白芷的蛇尾。在众人惊愕注视下,白芷的伤口涌出齿轮与血浆的混合物:对不住,我的机关身被镜灵控制了……

营帐地面突然塌陷,众人坠入冰湖。陆寒宵的狐火照亮湖底,数以万计的青铜棺椁排列成先天八卦阵,每口棺中都封存着穿不同朝代服饰的自己。最中央的玉棺里,双手交叠的少女镜灵正在微笑。

欢迎来到归墟。镜灵的指尖划过冰层,映出七百二十种人生轨迹,洪武年间的锦衣卫,永乐年的浪人,万历年的盐商…哥哥每次轮回都在寻找真相。

陆寒宵的焚天镜碎片突然共鸣,在冰面投射出巨型星图。公输玥的金线缠住星子节点:这是浑天仪!女真人在用镜像术篡改星宿方位!

白芷的机关身突然暴走,蛇尾缠住陆寒宵脖颈。在她胸腔炸开的瞬间,露出里面精密的青铜浑象仪——齿轮咬合处刻着万历三十八年钦天监制。

原来是你!公输玥的机关鸢啄碎浑象仪核心,当年钦天监失踪的……

冰层轰然炸裂,众人被冲入地下暗河。湍流中有光斑闪烁,陆寒宵抓住岩缝里的青铜匣,匣内《妖界堪舆图》竟是用人皮绘制。当他的血浸透图纸,墨迹重组为靺鞨文:破镜之法,在太祖真身。

孝陵地宫渗出黑水时,陆寒宵的狐火已烧穿七重封墓石。最后那道断龙石上,首座用殄文刻着绝笔:镜外有镜,渊下有渊。

要快!公输玥的机关兽啃噬着石壁,东厂的人已经进入墓道!

地宫甬道壁画突然活化,开国武将的眼珠随人移动。陆寒宵的狐爪拂过壁画,发现颜料掺着妖骨粉——这些壁画是用洪武年间斩杀的妖兽血绘制。

主墓室的景象让所有人僵立当场。九条青铜锁链悬着具水晶棺,棺中太祖遗体戴着焚天镜面具。东厂提督正将镜灵少女的心头血滴在面具上,每滴血都让地宫多出一道裂痕。

寒宵,来见过真正的太祖。提督的面具脱落,露出曹谨淳与首座融合的脸,或者说,该称您为…国师大人?

水晶棺突然炸裂,太祖遗体站起的瞬间,十二道龙气破体而出。陆寒宵的焚天镜碎片离体飞向龙气,每融合一道龙气,空中就浮现出个年号的幻象。当崇祯十七年出现时,龙气突然暴走,地宫穹顶浮现出大明朝的疆域图——正在被焚天镜裂痕寸寸吞噬。

住手!公输玥甩出墨家禁器天机梭,却反被龙气绞碎右臂。白芷的残躯抱住曹谨淳,引爆体内机关:陆大人,刺他膻中穴!

陆寒宵的狐爪穿透太祖胸膛,抓出的却不是心脏,而是块刻着蒙元八思巴文的虎符。地宫突然寂静,所有龙气回流虎符,在上面蚀刻出至正二十八年的字样——正是元顺帝逃亡草原那年。

原来如此…陆寒宵咳出黑血,整个大明,不过是元朝国师用焚天镜编造的……

太祖遗体突然睁眼,焚天镜面具下的声音跨越时空:察罕帖木儿,你终于回来了。

焚天镜的裂痕爬上太庙金柱时,金陵城的天空开始剥落。陆寒宵握着蒙元虎符,看着瓦片坠落后露出的青铜穹顶——那上面刻着的二十八星宿,分明是至正二十八年察罕帖木儿北伐时的天象。

大元国师伯颜,用十万生魂炼就焚天镜。太祖遗体的面具碎裂,露出焦黑的骷髅头,你以为破的是幻境?这镜中三百年,早把真实吃尽了!

地宫突然翻转,众人坠入无垠星海。陆寒宵的狐爪掠过北斗,指尖勾出带血的记忆:至正二十八年的雪夜,伯颜将垂死的察罕钉在浑天仪上,用他的将星之力开启焚天镜。那些他以为的前世幻影,竟是镜外真实的历史。

大人看脚下!公输玥的机关索缠住流星。星海倒映的地面上,女真铁骑正与崇祯年的明军厮杀,而天启年的红夷大炮却在轰击洪武年的城墙。

白芷的残躯突然抽搐,胸口的浑象仪投射出靺鞨星图:破军在紫微…咳咳…这是萨满的换天术!她扯断脊椎处的青铜链,把我…把我扔向天玑位!

陆寒宵的狐火裹住白芷残躯,在星海中烧出耀眼光痕。当机关身撞碎某颗暗星,整个星穹突然扭曲,浮现出大都城的街道——蒙元百姓与明朝子民的身影在街市重叠,贩售的货物从至正通宝变成永乐银锭。

镜渊要塌了!公输玥的机关鸢啄开时空裂缝,找锚点!必须找到伯颜的……

伯颜的骷髅手穿透她的胸膛,指骨间缠绕着《推背图》帛书。陆寒宵的焚天镜碎片迸发强光,在星海撕开血色漩涡。他看到漩涡深处的真相:洪武三十五年,借壳重生的伯颜操纵朱元璋屠尽功臣,将大明龙脉嫁接在焚天镜上。

该结束了。伯颜的肋骨张开成浑天仪,就让这镜中蝼蚁,给我的新朝殉葬!

星海开始坍缩,陆寒宵的狐尾卷住公输玥和白芷。当他的血浸透蒙元虎符,大都城永定门前突然立起十二尊青铜炮——那是至正年间的西域贡品,炮身梵文在镜中轮回三百年,已化作诛妖铭文。

开炮!陆寒宵嘶吼着撞向伯颜。第一发炮弹击碎星海,露出镜外真实的草原夜空;第二发轰穿洪武年的孝陵,万历年的矿难死灵倾泻而出;第三发在崇祯十七年的北京炸响时,李自成的刀锋正悬在伯颜真身颈间。

真实的风裹挟着草屑拍在脸上,陆寒宵在剧痛中睁开眼。怀中的焚天镜碎片已熔成金液,渗入他妖化的右臂。十里外的大都城残垣上,伯颜的真身被钉在黄金家族苏鲁锭长矛上,胸口插着至正二十八年的虎符。

将军…终于醒了…

陆寒宵转头看见奄奄一息的公输玥,她的左腿已化作青铜,机关兽的残骸正从关节处长出。更远处,白芷的机关身正在沙化,浑象仪的核心滚落出来,刻着万历三十八年钦天监正韩爌的铭文。

原来是你…陆寒宵按住她胸口的裂缝,当年失踪的钦天监……

不止我…公输玥咳出齿轮,墨家九算,阴阳家,当年被伯颜…拖进镜中的…何止万人……

暮色中响起驼铃,幸存的镜奴们从四面八方汇聚。他们有的穿着洪武布衣,有的梳着万历发式,共同点是心口都嵌着焚天镜碎片。当陆寒宵举起妖化的右臂,所有碎片共鸣发光,在草原拼出巨大的河洛图。

将军!蒙语呼喊从丘顶传来,八百怯薛军残魂在月光下列阵,巴图鲁!

陆寒宵的瞳孔突然收缩。河图中心的玉珏,正是察罕帖木儿生前随身之物。当他的血滴在玉珏上,焚天镜金液突然凝固成虎符,蒙汉女真三种文字在其上流转:山河为镜,照见本心。

三个月后,山海关。

陆寒宵抚过城墙新砌的砖石,砖上《推背图》第四十四象的裂痕正在消退。关外女真大营飘来腥风,萨满鼓点中混杂着熟悉的狐火气息。

最新密报。完全机关化的公输玥递上竹筒,东林党在南京拥立弘光帝,年号…仍用崇祯十八年。

白芷的传音机关鸟落在垛口,鸟喙吐出的不是情报,而是半块灰仙算盘。当陆寒宵将算盘按入城墙,砖缝中突然渗出至正年间的羊皮卷,上面画着未完成的焚天镜设计图——核心位置标注着辽东镇龙碑。

报——!夜不收的马蹄踏碎晨雾,宁远城…宁远城在移动!

陆寒宵的妖瞳穿透雾气,看见那座天启年间的坚城正拔地而起,城墙缝隙中伸出青铜触须。更骇人的是城头飘舞的旗帜:左书大元,右写后金,中间却绣着焚天镜纹章。

公输玥的机关罗盘突然立起,指针直指北方:是镇龙碑…伯颜在镜外留了……

她的话被龙吟声打断。宁远城轰然崩塌,露出地底盘踞的千丈龙尸——那正是被伯颜抽干的大明龙脉。龙尸额间嵌着完整的焚天镜,镜中映出的不再是幻境,而是正在吞噬关内的血色漩涡。

陆寒宵的妖爪抚过新生的狐耳,将蒙元虎符按进心口。当焚天镜光柱贯通天地时,他看见自己站在时空的裂隙之间:左侧是至正二十八年的察罕帖木儿横刀立马,右侧是崇祯十七年的陆寒宵血染飞鱼服。

该做个了断了。他震碎绣春刀,狐火在掌心凝成苏鲁锭长矛的形状。

关外响起号角,萨满的九尾大纛刺破云霄。陆寒宵知道,在那面旗帜下,必定站着与他流着相同妖血的同胞。焚天镜映出的血色未来里,他看见自己抱着白芷的残躯坠入镜渊,而公输玥的机关兽正啃食着伯颜的真身。

但此刻,山海关的风真实地刺痛伤口,掌心白仙心针的温度提醒他尚在人间。当第一片雪落在矛尖,陆寒宵终于明白——所谓破局之法,从来不在镜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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