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音低头站在厅堂中央,冷风从未关紧的窗棂中钻入,吹得她身上的旧衣裳更显单薄。她微微颤抖着。
萧奕的声音依旧冷硬,眉目间是压不住的愠怒:“你从小便缠着太子殿下练武,身体强健,平日里连病都不怎么生,怎到了马厩便这般不堪?”
他上下打量她,目光停留在她手腕上的一道道伤疤上,脸色复杂得难以形容,语气虽冷,情绪却在眼底泄露了几分。
萧音抬起头,眼中含着委屈又带着倔强的光:“三年了,若凭借我的功底,马厩那些人自然不是我的对手,但若是他们来阴的呢?”
萧音语气略微颤抖:“他们趁我睡觉的时候抢走我的被子,在喂马的草里掺杂树枝,刺得我满手是血。我找管事的来理论,换来的却是一顿又一顿的毒打。”
她一字一句地说着,像是把压在心底多年的愤怒和委屈全都倾诉出来。
“他们从不当我是人看。我已经尽力坚持了,但人不是铁打的,总有撑不住的时候,我累了,也不想费力抵抗了。”
话音刚落,厅堂里的气氛瞬间变得凝滞,萧奕的身影微微一僵,握紧的拳头轻颤着。
他想要说些什么,喉头却像堵着什么,半晌吐出一句:“你何必这么倔,早说了我自然会去医馆给你拿药。”
“早说?”萧音冷笑一声,目光冷冷地盯着他。
“世子殿下,你觉得我没说过吗?只不过是说了又有什么用呢?在你们眼里,我进了马厩,就是自作自受,就是自轻自贱。”
回想起刚进马厩的时候,萧音三番五次地请求让自己离开,可换来的却是一个个的白眼和嘲笑。
萧奕哑口无言,心头的愧疚一寸寸蔓延,可他天生便不会轻易显露情绪,索性依旧冷着脸道:“若非你自己生性倔强,又何至于让人欺负到这地步?”
萧音的眼中划过一抹痛色,但很快又掩了回去,语气里夹杂着嘲讽:“是啊,我生性倔强,是我活该。我想这王府上下都该庆幸,当初进马厩的是我,而不是柳莺莺吧?否则她如何能在这府里安安稳稳做她的‘大小姐’?”
柳莺莺站在一旁,面色一僵,但很快恢复成一副温婉模样。
她走上前两步,故作关切地说:“姐姐何必这般话里带刺?当年之事,若非道士指明天煞孤星恐会冲撞国运,父亲也不忍心让你受这般委屈。”
柳莺莺眼神从夫人身旁闪过,乖巧地说道:“如今既然姐姐回来了,我们就都是一家人,以后自然会好好待你的。”
她语气里带着主子特有的骄傲,让萧音作呕。
萧奕看到柳莺莺这般可怜,心里不由得升起了一丝怒意:“萧音,我劝你不要不识抬举,多亏了老太太,你才能从马厩里出来,如今却还这般酸言酸语的是为何。”
萧音猛地转头,冷冷地看着萧奕:“当初若不是世子爷误会,栽在墙角的牡丹花是我养死的,把我推进河里让我生病,又趁我大病未愈便将我送进马厩,我至于身体至今都差成这样?”
萧音不想把所有的委屈都咽进肚子里:“马厩那些年,你当真不知他们对我做了什么?恐怕只是装作不知道的样子吧。”
柳莺莺见状,脸色一白,眼中蓄满了泪水,委屈地低下头:“姐姐何出此言?我们都是一家人,我们若知你在马厩受了苦,怎会袖手旁观……”
萧音冷笑一声,柳莺莺的演技,她算是见识到了:“大小姐嘴里那‘袖手旁观’四字,怎能说得心安理得。”
此话一出,柳莺莺的眼泪终于滑落,转身扑到萧奕怀里,楚楚可怜地抽泣道:“萧奕哥哥,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为何姐姐总是针对我?”
萧奕看着怀里的柳莺莺,又看向萧音。
她冷漠倔强的表情让他一阵恼怒,他一掌拍在桌案上,怒声道:“够了,萧音!你一回来便咄咄逼人,是想让全府上下都围着你转吗?”
“你如今不过是个被发配到马厩的奴婢,哪来的资格指责莺莺?你该认清自己的身份,你如今可不是什么太子的未婚妻了。”
萧音抬头看向萧奕,眼中没有了愤怒,只有深深的冷漠和失望。
是啊,如今张恒的未婚妻,是柳莺莺。
她轻轻一笑,语气中满是讽刺:“我早就认清身份了,倒是你,萧奕,你有没有认清?当初是谁为了替柳莺莺出气,把我揣进河里?又是谁,眼睁睁看着我被发配到马厩,连句辩解的话都没有?”
萧奕被这一句话怼得哑口无言,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攥紧的拳头微微颤抖。他想要反驳,却发现竟无从开口。
柳莺莺见局势对自己不利,擦了擦眼泪,柔声劝道:“萧奕哥哥,别跟姐姐吵了。姐姐刚回来,身子虚弱,别气坏了她。毕竟,这些年她在马厩受了这么多苦……”
萧音轻轻叹了口气,她累了,不想再陪他们演戏了,冷冷道,“今日我身子不适,不便拜见祖母了。”
说完,她转身离去,步伐沉稳而缓慢。走到门口时,萧音突然停住了脚步。她抬头望去,只见太子爷的马车依旧停在府门外,而太子本人,正负手站在马车旁,似乎在等什么。
萧音的心微微一震,但很快压下所有情绪,快步从一旁走过,连头都没回一下。
萧奕追随萧音的目光,也看到了太子,他思索片刻才上前行礼:“殿下为何还未离去?可是特意为了萧音而来?”
太子目光微冷,扫了他一眼:“这是皇上御赐的上好药材,听闻老太太近几日身子不适,我特意拿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