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老虎那一出后,一行人打算提早动身,简单收拾了行李,回到车厢中。
季北松的车打头阵,后面紧跟着一辆卡车,末尾是雪莱的车。
雪莱和他的女朋友暂时加入了季北松的队伍间,一同前往基地。
有了上一个时空的经验,季北松很快找准了路——基地建在北方的一座山脚下,四周被树木环绕,只有一扇城门对着外面,不易发现。
冬季悄然降临,雪花无声落下,窗外是白茫茫的一片,几乎看不清前方的路。车队开上了省道,却遇见了堵塞,无数结冰的尸体横在路中间,恶臭的腥味几乎被冰雪掩盖。
季北松本想控冰直接冻上这一片,车窗突然被敲响了。
是卡车的司机,一个青年。
“季哥,你们…车上还有吃的吗?”
青年声音很小,细若蚊吟。
季北松愣了愣。
使用异能需要消耗大量热量,身负队伍安全的季北松和向南枝会吃得比常人更多,因此两人的车上放着大量食物。
“不才给了你们?”
向南枝被吵醒了,撇过脑袋来,不耐烦道:“你们自己又不敢进超市找东西,现在来找我们了?”
“那,那是你们有异能…我们只是普通人,而且..季哥不是军人吗?”
季北松的指尖忽的收紧了。
上一次他们并没有那么快找到路,甚至大雪降临时还在树林里找不到方向。最后,不少力竭的人被丧尸偷袭,或是饿死,或是自杀,整个队伍溃散,最后来到基地前的只有寥寥几人。
因此开上省道前,季北松专门带队去了躺树林附近的超市,从里捞出些人,最后又把食物塞满了卡车。
“你什么意思?”
向南枝眉一挑,一手按住季北松肩膀越过他质问:“给你吃的是义务?那他妈是我们北北心善可怜你们施舍你们!”
“不..不给就算了,吼什么?”
青年头一埋,转身就走。
季北松感觉事儿不对,推开车门,想看下是什么情况。
眼下他的车里有瓦伦缇亚和向南枝,最能吃的异能者被他安排在了自己车里,后面的雪莱自己也有些吃的….那放在卡车里的吃的去哪了?
“你们车里没有吃的了?”
“没有了。”
青年垂着头,没再回应。
季北松快走几步,伸手想要拉开卡车车门,看看是什么情况。
雪莱突然冲了上来,拽住了他。
“你等等,这车里不对劲。”雪莱下意识咽了口唾沫,说:“太安静了。”
季北松默了片刻,说:“它一直待在我们中间的位置,没有丧尸上去。”
“怎么了?”
向南枝站在马路边缘,伸了个懒腰,慢吞吞地走到两人身边。他伸手攥住了季北松的手,懒洋洋地靠在他肩上。
司机正站在三人不远处, 没有上车,却也没有说话,没有任何解释的意思。
“车厢里出事了?你不敢进去拿吃的?”
季北松撇向他的方向。
冰天雪地间,寒风瑟瑟。季北松冷得有些头疼,强迫自己止住揉眉心的动作,伸手敲了敲车厢侧面。
“陈峰,能听到吗?”
青年发疯般冲过来,一把推开季北松,突然伸手拉开了车厢把手。
一声压抑的低吼突然从里传出,血红的影子骤然窜出,扑倒了青年。
“姐姐,姐姐别怕……”
他被咬住了脖子,鲜红的血从底下汩汩流出,抽搐的牙关却在不断发出安抚的声音。
“别怕…别怕…..”
半拉开的车门后,一个身影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它扶着车边,从车厢里跌跌撞撞地走出来,靠近门时身体脚下一空,从车厢上重重地摔在了地上,身下一片血肉模糊。
季北松凭那身衣服,勉强认出这人应该是陈峰,他顿时浑身一阵发寒,一股冰冷的感觉从心口直灌入四肢。
雪莱的女朋友刚好从车里下来,见状惊叫一声,立刻跑回车里,二话不说开着车掉头就走。
雪莱茫然地站在原地,视线还停留在远去的车背影上。
季北松拽着他转身就跑,又拉紧了向南枝的手。
三人冲入车时,丧尸几乎擦着季北松的手飞过,又被向南枝一个火球砸落。
雪莱坐在了驾驶座上,单手拉下手刹,目光却不自觉地落向窗外,到处都是狰狞的丧尸,整个卡车车厢里的人都被咬了。
“往前走!”
冰层如同脱鞘利剑般铺满了眼前堵塞的路面,脏乱的尸体被压在近乎透明的冰层下,车后是无数扑上来的丧尸,里面还有不少熟人。
季北松记得里面有个女孩胆小,喜欢抱着洋娃娃睡觉,还有个小男孩才刚满八岁,前几天在超市的地下室里过的生日。
瓦伦缇亚迷迷糊糊地醒来,裹着小毯子,往季北松身边一靠,小声问:“哥哥,我们要到了吗?”
应该是那个司机的姐姐被咬了,司机知道却没有告诉任何人,直到病毒爆发,女人变异,整个车厢里毫无攻击能力的普通人无一幸免。
他有些难受,声音低沉:“还没有。”他想要伸手揉揉女孩子的头发,忽然发觉向南枝还抓着自己的手,不愿放开。
“别管那些普通人了。”
向南枝靠上来,头发丝蹭了蹭季北松的肩膀。
季明舟发现他有一截头发粘上了血沫,还黏着一团脏东西,也不知道是什么。
向南枝这几天睡不好,时常做噩梦醒来,比以往更黏季北松。
孤零零的改装车冲过收费站,驶离了省道,静静地行驶在城镇的道路上。沿途有少量撞毁的车,也有倒在路边的人。
见不到明显堵塞物后,雪莱和季北松交换了位置,向南枝跟着挪到了副驾驶上,倚着靠背,呆呆地望着季北松。
雪莱和瓦伦缇亚挨在一块儿,一大一小第一次碰面也不见外,只管倒头就睡。
向南枝小声问:“北北,我们现在算是浪迹天涯吗?”
季北松笑了声,觉得他那脑瓜子里的东西可真是乱七八糟的。
“算吧。”
季北松摸摸他的头,“你也睡会儿,应该很快就到了。”
凌晨时分,季北松把车停在了加油站的角落里。
雪莱忽然惊醒,腾得弹起来,目光慌乱地四处乱转,最后终于聚焦,落在了季北松身上。他莫名长舒了口气,又躺回了座椅上。
“怎么了?”
驾驶位和后座间的铁丝网早已被推倒,多的铁丝都拿去加固了车门上的玻璃窗户了。
季北松轻松地跨过中间隔断,一脚踩进了后座的位置。
“换位置,你守夜。”
“好。”
雪莱坐到了驾驶座上,看着季北松轻轻拉下向南枝那侧的座椅,让蜷缩的青年平稳地躺在座椅上。
“我梦见你死了。”
他忽然出声,目光飘忽着,似乎还处于噩梦的不安里。
季北松揉揉向南枝的太阳穴,低声问:“怎么说?”
“就..看见你被咬了,我却无能为力。”
雪莱咧咧嘴, 似乎想勉强自己笑一笑,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人都有死去的那天,这场劫难..算是一种挑选,大自然的挑选,就像是一场寒冬。”
季北松很平静,他低声说:“不过我希望,大家都能熬过这个冬天,看见未来的太阳。”
阳光在高温结束后,彻底从整个地球消失。
世界依旧有着白天黑夜的区分,白天却遍布乌云的阴霾,更别说黑夜,连月亮都失去了光亮。
风眠说向南枝是这个世界的主角,会带着所有人前往新世界。
他做任务的目的也是为此。
让这个时空熬过寒冬,迎来新世界的曙光。
向南枝需要他才能活下来,他就尽力活得久一点,再久一点,最好陪着他度过整个寒冬期。
不过这次,不能再让这家伙爬上自己的床了。他应该和其他女人在一起,有一个可爱的孩子。
季北松心口微微一窒,莫名的疼痛在胸口泛起涟漪,顺着血管,慢慢地传入脑中。
他的眼底慢慢泛起了酸涩的感觉,眼前模糊不清,一滴水珠毫无预兆地落下。
“不过梦都是反的…肯定我死了你都活得好好的,你们俩可太强了,昨晚……”
雪莱是个话唠,一个人也能叭叭很久。
季北松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俯身靠在向南枝的座椅上,缓缓闭上了双眼。
向南枝的身上很温暖。
季北松忽然想起,很久很久以前,他陪着那元帅一起出差时,突遇外敌来袭。
敌人有备而来,开着巨型炮舰直奔将领的位置。
那应该是季北松离死亡最近的时候。
黑漆漆的天幕间,无数炮弹如漫天烟火般绽开,橘红的光直奔他来。
他没有穿机甲,凭借自身的跑步速度,根本跑不出炮弹轰炸的范围。
濒临死亡的最后一刻,他已经能感觉到炮弹的温度,甚至在想这样的高温应该死的时候毫无痛苦。
一架巨型机甲却在这时从天而降,硬生生为他抗下了炮弹,里面的人却被炸得直接飞出了机甲。
每一具联邦机甲里都有一只救生舱,当机甲遭到重创难以保护里面的人时,救生舱会迅速带着驾驶员离开机甲。
救生舱被弹入半空间,又因为太空里缺少引力,无助地向远处飞射。
季北松不顾一切地冲了上去,想要抓住失控的救生舱。
救生舱即将飞离自家舰艇时,里面的人自己踹开了舱门,带着狼狈的火药味,一把抱住了来不及刹车的季北松。
“我还活着。”
他把脸颊埋在了季北松肩侧,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滚烫的呼吸灌入皮质外套里。
当时的温度和现在……很相近。
“北北,快醒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