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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6章 我生的

她还未曾有所反应,耳畔是夫人急促呼吸声,凌乱哽咽声,贵夫人似着了魔。

“孩子,娘的孩子……”

“……再也不会弄丢你,那些伤你的,害你的,娘一个都不会放过……”

乔七从未觉得自己愚笨痴傻,可如今,贵夫人的每一句她都听不大懂,怀疑起了自己来。

戚满月慎之又慎,触着面前虚弱惨白红肿的脸,脱力的身子,每一处都似冰针一般扎入了心口,寸寸绞痛。

她的女儿,女儿还活着,好好活着……

她的女儿原是长这般,她曾无数次设想她的长相,梦见女儿的模样……

月牙般的眉,桃花般艳丽的眸,巴掌大的面……她儿时该是面团子般,软糯可爱,躺在她的怀里寸寸长大,可偏偏,她弄丢了她。

她这个为母为娘的,从未抱过她,爱护过她。

若上天不垂怜,若她未曾回来,仍不明真相,该死地亲手伤了她,她该如何?

前世,她的女儿硬生生受了二十板子,被扔出了段家,无人理会。

之后她是如何离开的?如何养好的?她皆未曾理会,未曾怜惜她半分,她当是这世上最无情最可笑最该死的母亲……

幸好,她来了,一切都还来得及……

谁也不能再伤她的孩子,谁也不行!

“疼……”

呻吟虚弱的声音传来,戚满月身子一颤,脸色紧绷:“郎中!郎中呢!”

冬至这才缓过神来,不敢迟疑地去叫还未离去的郎中。

郎中前来禀告,如实说了乔七的身子情况。

“……这小娘子身子太过虚弱,万不能再动刑挨打了,她身子本就柔弱清瘦,若再多挨几板子,恐怕往后是要落下病根,行走都艰难。”

“若想全好,是要好生卧床休养一月才是……”

戚满月站起身,手紧握着帕子,隔着帐子,才不至于让外人瞧见她面上的泪痕:“若……好生将养着,是能养好的,对不对?”

郎中虽疑惑,却也不敢不言:“是,可要……要老身开滋补身子的方子?”

他本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思,毕竟方才听说这小娘子不过是个农妇,和段家不沾半分关系,段家夫人如何会真关怀,故而没开上好的滋补伤药。

谁知,他话音刚落,那夫人就着急忙慌开了口,说道:“烦请张郎中尽快,开最好的药,只要能将小女调养好,段家定有重谢。”

郎中抬头后低头:“……老夫定会尽心竭力救治娘子。”

芙蓉苑内很是忙碌,院外站着焦急的大爷和大娘子,说是要求见母亲。

可惜,被门前的婆子阻拦在院门外,进不得,离不得。

婆子也不知为何,心中想着只管听夫人的话,不许任何人入内,连着老爷回来了都不许。

而郎中开好的药已然被煎好,送入了内账夫人的手中。

夫人不许他们这些奴婢喂小娘子,夫人要亲自喂。

夫人甚至不允许伺候之人太过靠近小娘子,似恐旁人来残害小娘子一般。

戚满月端着温热的瓷碗,挖了半勺,递到了睁着大眼,呆呆看着她的女儿唇边。

“七七喝药,喝完药就好了。”

乔七一动不动,直勾勾地望着跟前的夫人,夫人满眼温柔,她的眸子有她的影子,她看着她,似在看什么天下独一份的珍宝。

她实在不知为何,就在半个时辰前还痛恨她,命人打她板子的夫人就变了一个样。

她知贵夫人是个心善的,如今却也太过心善。

“怕苦?喝完了药,有蜜饯可吃,定是甜的……”

她在哄她,乔七看得出来,不自觉张开了唇,将那苦药吞入了肚腹。

她想,这绝不会是毒药,就算是毒药,也是第一次有人喂她的药。

一勺一勺的,苦意蔓延在唇间,麻木了唇舌,碗已见底,心口却莫名多了一份怅然的可惜。

她当是真的病了,明明她最为厌弃的就是苦药。

方垂下眸,那双如玉的手便伸了过来,她下意识张开嘴,嘴中的甜意蔓延开来,传遍了全身,她喜欢吃甜食,可从前吃的,没有一次比这个更甜。

“你,今年几岁了?”

贵夫人忽然再次开口,还是那双温柔至极的眼睛,直直地看着她,似盼着她答话。

乔七:“十八。”

戚满月手虚放在乔七的发丝上,似并不意外乔七的回话:“错了,你还未到十八,还有大半年,十一月初一才是你的生辰。”

乔七神情微怔,她的生辰是二月初十,这是祖母告诉她的。

她想探究询问,可不知何时,贵夫人眼中竟又蓄满了泪来,遥遥地望着她,似期待着她开口。

可一时间,她喉咙干哑,开不了口。

“你是十一月所生,你生那日大雪方停,七日里第一次升太阳,暖暖的,我那时就想,若你是女子,定在你名中取个暖字。”

戚满月絮絮叨叨,满面是泪地说着:“我后颈有一似雪花的红胎记,生你那日,似在你身上也看到了个一模一样的,可我醒来后,却什么都没了……”

说着,戚满月便背过身子,扯开了衣襟,露出了身后不过拇指大小的雪花红胎记。

“我母亲有,我也有,原想来,我的女儿当也会有……”

乔七怔怔地看着那贵夫人身后颈上熟悉的胎记。

她自小就知她有这一抹胎记,只听旁人说似朵雪花,也是她成亲后,那个臭男人会作画,一日兴起,描绘在了纸上,她才知是何模样。

竟……和贵夫人的一样。

是她的雪花。

戚满月:“你也有,对吗?”

她靠近,满怀期待地问。

乔七下意识点头:“有。”

贵夫人的泪似又控制不住了一般,往下落,比珍珠还闪人眼睛,紧紧地抓住了她的手,她浑身在发颤。

“孩子,我,我是母亲,我才是你的母亲……”

“是旁人偷走了你,将你从娘亲身边悄悄偷走了……”

“是娘亲对不起你,对不起你,没保护好你……”

夫人的话似庙里的钟声般,振聋发聩,震得在场的婆子丫鬟个个面色惨白,浑身紧绷,不敢动弹半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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