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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嘉宝睡眠时间很早,8点,但今天因为裴钧行在,他格外新鲜——他从来没有和父母一起过夜,起码在现如今的记忆里没有。

饭后裴钧行又陪他打了一会球,到点哄睡了,裴书君抱他进房间,嘉宝突然哭闹起来,似乎知道自己一进房间,醒来就看不到裴钧行了。

无论裴书君怎么哄,他都喊着:“要爸爸。”

裴钧行也是第一次见嘉宝这样大哭,直接走到房间里对裴书君说:“我来哄吧。”

房间里只点了小夜灯,裴书君已经和嘉宝一起进了被窝。

裴书君了解嘉宝,知道他是赖上裴钧行了,她只好点了点头,准备出去,可嘉宝同样不愿意:“妈妈妈妈,陪宝宝。”

其实小孩子的心思最简单,裴书君对她来说是基本的安全感,而裴钧行对他则是最喜欢的玩伴,入睡前他贪心地想要两个人都陪着。

裴钧行顺势在嘉宝右边躺下,只不过躺在了被子上,没进被窝。

裴书君忍不住紧张的挪了挪位置,从前他也是睡在她右侧。

裴钧行将手搭在嘉宝的小肚子上,嘉宝满意极了,看看妈妈又看看爸爸,拉过裴书君的手亲了一口,又想去亲裴钧行。

裴书君赶紧拉着他按进被窝里:“再不睡,光头强要来抓小孩了。”

光头强是裴书君父母家邻居爷爷,是个光头,嘉宝从小就怕他。

果然,听到光头强的名号,嘉宝立即钻进被窝,但眼睛还是乌溜溜的。

“爸爸。”

“嗯?”

“爸爸。”

“嗯?”

“爸爸!”他反复喊裴钧行,露出天真的笑。

“爸爸在。”

裴书君看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哄着说:“妈妈给你唱歌好吗?”

“好!小星星!”

裴书君于是侧过身,手放在离裴钧行的手有些距离的地方,轻轻拍着嘉宝:“黑黑的夜空低垂……亮亮的繁星相随,冷风吹冷风吹,只要有你陪,虫儿飞,花儿睡,一双又一对才美,不怕天黑只怕心碎,不管累不累,也不管东南西北……”

小夜灯微弱,模糊了空间距离,房间里悄然无声,只有她的歌声一遍遍响起。

嘉宝渐渐入睡,裴书君不再唱。

两人面向嘉宝侧身躺着,一个在被窝外,一个在里面,谁也看不见谁此时此刻的神情。

裴书君深深埋头在被子里,不知为什么,心里酸,有些想哭。

过了大概五分钟左右,嘉宝睡熟了,裴书君撑着手坐起身,长发垂落,身影单薄朦胧,语气不像白天那么疏远,却还是说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话:“不早了,不耽误你休息了。”

裴钧行一动不动,像是睡着了。

裴书君沉默地看着他,几秒后,她试着喊他:“裴钧行?你睡着了吗?”

他还是没动,这下裴书君发愁了,她慢慢起身,半跪在床上,轻轻凑过去看,裴钧行果然已经闭上眼睛睡着了。

她看着他的睡颜,心里闪过无数念头,她想他一定很累了,要不就让他在这睡一晚,自己出去睡沙发?

她想,他消失了一年半,又突然出现,这一天的言行究竟是什么意思?

他怎么可能没地方住?可他一定也舍不得嘉宝,说到底,婚是她坚持要离的,是她让嘉宝变成单亲宝宝的。

对呀!是她坚持要离的。

而且还专挑嘉宝周岁当天离的。

她不可能忘记。

她伸手轻轻拍了拍裴钧行的手臂:“裴钧行?累了吗?要不我去帮你开个房?“

这回裴钧行醒了,但脸色并不好看,坐起身来,看着她,那眼神说不清的复杂。

裴书君也不想探究,侧过脸说:“9点了。”

他坐起身:“我马上走。”

她趁着裴钧行在客厅换衣服的时间,把嘉宝安顿好,披了外套,去送了裴钧行到门口。

他已经走到门外,趁着门还没关,她说:“你要是想嘉宝,随时可以来看他,我从来没有不让你们见面的意思。”

没必要像今天这样。

他自从从床上起来,脸色就不太好,点了点头:“走了。”

他伸手关上了门。

裴书君愣了一会,听见外头的电梯声,他真的走了。

她揉了揉太阳穴,不去想。转身去关灯的时候,却发现他的睡衣和衬衫没有带走。

裴钧行下到地下车库,看了一眼并排停着的那辆宝马x5,很明显很久没开过了。

他上了自己那辆,烦躁地从收纳抽屉里摸出烟来,靠着座椅深吸一口,仰起头喉结分明,缓缓吐出一口深重的烟雾。

她一点儿都没变。

口味,习惯,爱好…

厨房的用具大部分是从前买的,他用着得心应手,冰箱里冻着三文鱼和牛排,柜子里是她收集的杯子,从前放在专门的收纳柜里,大概怕嘉宝摔了,才收起来;

她喜欢在岛台摆弄花草,他就办了花店会员,还是和从前一样的频率一周一换;

浴室里充斥着她的味道,一点没变,他找吹风机的时候,柜子里屯满了湿巾,现在算上嘉宝的,比从前堆得更多!

要说裴书君离婚的原因,或许有很大一部分人是无法认同理解的:

她到现在都记得,裴钧行妈妈“私下”说的那些话,她说:

“你看看她怎么过日子的,什么都要买好的,橘子么就吃10块钱3斤的橘子好了,什么澳洲蜜柑,10块钱一个,吃了能治病啊?”

“洗脸毛巾不能用啊,要用一次性的,一包纸巾的钱够买两块毛巾了,还有啊,上厕所还要用什么湿厕纸啊,8块钱一包,屁股金子做的啊!”

“她又不挣钱!正经工作也没有,怎么好意思这么花钱啊!我们家怎么够她这样铺张浪费啊!”

她明明是拉了裴钧行去书房说的,却偏偏一字一句都让裴书君听清楚了。

那时候她已经开始拿自己的钱补贴家用,她也想过,反正不住在一起,当做没听见,可心里还是觉得委屈。

裴钧行或许不知道她听见了,从他父母家回来的路上,他们只是沉默,谁也没提起。

她和裴钧行就是这样,明明不熟悉,却还要不断被敏感的世俗挑战。

可他们根本就经不起挑战。

一次两次过去了,三次四次,就开始恼,五次六次就成了积怨。何况在他们结婚的那一年,这样的事情数不胜数。

这些积怨比起他们的感情增长得更快,终于在周岁那天压垮了裴书君。

早上还是热热闹闹地拍了抓周照,午宴的时候,裴钧行和裴书君去给宾客敬酒回礼,裴书君父母里外张罗着。

嘉宝暂时交给裴钧行的父母带。

午宴快散场的时候,裴书君送走了客人,再去看嘉宝,才发现他小脸已经发紫了,被裴钧行妈妈抱在怀里。

她立即察觉不对,才发现孩子好像被什么东西卡住了,呼吸困难。

问了才知道,刚才裴钧行妈妈和亲戚逗孩子玩,给吃了一盘子的前菜花生,她看孩子不太动了,以为是累了,就抱在怀里。

裴书君吓坏了,嘉宝周岁是11个月办的,连饭都不会吃,怎么能喂那么多花生?

她一把抢过孩子:“为什么不早说?他这样会窒息的!”

她太着急了,声音也大了,喊了一声连忙抱着孩子去找外公外婆,一家人又拍又打,嘉宝一直呕,却吐不出来,当即就送去医院。

裴钧行的妈妈不满意她的态度,跟着到医院还念念有词:“没那么严重,最多就是积食了,以前的小孩哪里会这么脆弱,就是你太讲究了,这不让吃那不让吃才会这样。”

裴书君急的坐在医院走廊里直流眼泪,听见这话从前细小的不快累积在一瞬间爆发出来。

她冲过去对着裴钧行妈妈大声说:“我是不是说过好几次了,不能给他乱吃!已经吃吐过好几次了,为什么你们就是不听!口口声声说喜欢孩子,为什么就不能重视!?”

裴书君平常是好脾气,突然当着两家人的面这么冲,裴妈妈面子挂不住,也反呛她:“我们怎么知道嘉宝每天吃什么?你每天住在娘家,不让我们看儿子,也不让我们看孙子。孩子那么小,你这不给吃那不给吃,体质当然差!”

裴书君气的直发抖,还想再说什么,她爸爸和裴钧行立即过来将两人隔开了。

可是裴钧行妈妈收不住了,推开裴钧行追过来骂:“你跟我喊什么?我们难道不心疼嘉宝吗?你是嫁到我们家的,我儿子不是上门女婿,你搞搞清楚,结了婚一直赖在娘家,现在要来怪我们了?”

这话刺激了裴书君,她一直没告诉任何人,她特别讨厌人家说她去嫁出去的,她一直觉得,结婚是两个人的结合,她始终是属于她自己的,婚姻不能切割她和父母的关系。

难道女人结了婚,就等于把自己的所有权交给男方了?就活该受委屈?

她不!

裴书君当即就从包里拿出犹豫了很久的离婚协议书,摔到地上:“那就离婚!”

那份离婚协议摔在地上的时候,所有人都傻眼了,他们的婚姻在任何人看来都是没有大问题的,甚至连裴钧行都没有察觉到她这个念头,可她竟然连离婚协议都准备了!

究竟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裴书君的爸爸率先出面控制局面:“亲家母,大家现在都在气头上。分开一会吧,我们到那边透透气。”

她爸爸想拉她走,裴书君却铁了心,甩开他的手:“我不走。”

“阿君!你这样就不懂事了,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而且你和钧行一直都好好的,年轻人不要一冲动就谈离婚。”

“我没冲动!我想了很久了。”裴书君垂着眼,唯独不敢去看裴钧行。

裴书君爸爸冷了脸,前面都是为了缓和场面做做样子,此刻他是真的有些生气了:“我不管你想了什么,都不能在这个时候说!以后也不准说!”

裴钧行的妈妈看明白了裴书君爸爸的态度,笃定这婚离不了,也开了口:“是啊,阿君,我们家对你还不够好吗?做人要讲良心的。”

裴书君眼泪哗啦啦直流:“怎么算好?我第一次满月带嘉宝过去,你们是怎么说的?他大伯说嘉宝将来是个没用的废物,你们替他说过一句话吗?

我不管他是谁,长辈也好老师也好当官也好,谁都不能这么诅咒我的孩子!诅咒一个刚满月的孩子!

嘉宝五个月的时候,堂姐请我们吃饭,故意让我抱着嘉宝坐了两个小时干看他们吃,最后吃的剩饭,这个事情你们都知道,但是谁替我说过一句话?

我知道你们看不起我,你们自命清高,高学历,我没有正经工作,配不上裴钧行对吗?随便什么人都能来给我做规矩对吗?既然这样,就离婚!”

她捡起那张离婚协议,递给裴钧行。

裴钧行没有接,问她:“能不能单独谈谈?”

“我要先等嘉宝。”

裴钧行于是对双方家长说:“我刚才问过医生,不会有生命危险,异物取出就行了。你们先回去吧,我和阿君在这等。”

裴书君爸爸知道他办事稳重,一向很放心,这事儿家长掺和越乱,还不如交给小夫妻自己解决。

等双方家长走了,俩人坐在椅子上,裴书君听见他说嘉宝不会有危险,心里舒服多了。

可离婚协议已经拿出来了,她自己也明白,今天躲不过了,势必要跟裴钧行说个清楚。

裴钧行率先开了口,声音听不出情绪:“什么时候开始的?”

她低着头,泪痕还没干,哑着嗓子说:“不知道。”

“因为我妈?”

裴书君摇了摇头,第一场对他敞开心扉:“我不知道我这样说你能不能理解,有婆媳矛盾的家庭很多,我们家的可能不算什么,一开始我也想,要不就忍忍算了。可是渐渐的,我发现这些一点点累积,让我快喘不过气来。

我经常想,结婚应该是两个人变得更幸福,而不是忍耐将就。

裴钧行,我跟你结婚的时候,我是喜欢你的……”她没办法将这句话完整说出口,眼泪就再次决堤,“可我还没来得及更喜欢你,就快被这些压垮了…

你应该比我更清楚你妈妈,你的家庭对我的不满,我没那么优秀,也很自私,也可能我把事情想简单了,以为结婚是童话故事,最后发现是一地鸡毛,我犹豫了好久好久,我想我是不是太任性了,离婚了嘉宝怎么办?

前几天去苏州,我对自己说,只要你来,我就不离婚,可是我发现不行,这些问题还是会存在,难受的只有我……我也不想委屈自己,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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