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几日后,安陵容穿了一身西子蓝兔毛冬装,戴着赤金白玉杏花头面,让安灵曦陪着去景仁宫,向皇后请安。
既然解除禁足,她关起门来过日子的情况就结束了。
今后都得像其他宫妃一样,来给皇后晨请才是。
众人原本有些没精打采,见了安陵容,倒都多了几分热情。
皇后关心道,“安常在身子好了?听说你病的很重,太医怎么说?”
安陵容虽然上了妆,但脸色还是苍白,气息也重,脚步虚浮,一开口,声音虚弱无力,给人一种说话十分勉强的感觉。
“多谢娘娘关心,太医说,嫔妾身子已然大好了,只是伤了根本,只要不再染上风寒,就不会伤及性命。”
齐妃倒是生出几分怜悯,“你小小年纪,进了宫就病得这样厉害,往后怕是连孩子也生不出了。”
她心直口快,一时也没意识到自己说话有多难听。
众人看向安陵容,有人戏谑,有人嘲弄,有人怜悯。
安陵容神态自若,温柔颔首道,“正是齐妃娘娘说的这样,太医也说,嫔妾身子太弱,即便往后有幸承宠,怀有身孕,只怕也保不住腹中龙胎。”
丽嫔幸灾乐祸道,“那这么说,你倒不如不承宠的好,像这样清清冷冷的过日子,兴许还能多活几年。”
这话也太难听了些,欣常在看了她眼,讥讽道,“丽嫔娘娘倒是身体康健,怎么这么长时间,还不见给皇上生个一儿半女的?”
丽嫔不悦,正欲反击,忽见华妃正冷冷看着她,丽嫔猛地想起华妃也是因为伤了身子才没机会怀孕,这一点竟与安常在相似,她连忙住嘴,不再多言。
华妃收回目光,轻蔑的扫了眼安陵容,“既然安常在身子不好,那还出来乱晃什么?小心又吹了风,到时候真的小命不保。”
安陵容起身行礼,“多谢华妃娘娘关怀,只是嫔妾在病中时多亏皇后娘娘派剪秋姑姑来悉心照料,当时只因嫔妾还在禁足,不便出门,故而禁足结束后,嫔妾便来向皇后娘娘谢恩。”
说完这段话,她不受控制的咳嗽起来,脸色也急剧苍白。
安灵曦连忙端了水给她喝,湿润着双眼道,“小主您快坐下,您出来的时间太长了,太医说,您要多卧病休息才好。”
众宫妃见她病成这样还要来请安,顿时嫌弃的拿帕子掩住口鼻,生怕被她传染了。
皇后也微不可查的拿帕子掩了掩,道,“本宫身为中宫皇后,照顾你们本就是分内之责,安常在既然身子不适,就快回去休息吧,只是你病成这样,恐怕除夕宫宴也无法参加了,不如回去好好躺着,本宫免了你每日晨请,若有什么需要的,再来告诉剪秋。”
“是,多谢……咳咳,多谢皇后娘娘。”
安陵容如同一盏即将被风吹坏的美人灯,颤抖着向皇后谢了恩,扶着安灵曦的手离开景仁宫。
等出了景仁宫范围后,安灵曦拔了扎在安陵容气穴上的针,她的脸色逐渐恢复血色,虽然还有些苍白,但没刚才那么吓人。
安灵曦俏皮笑道,“姐姐,你演的真好。”
安陵容拍了拍她,“好了,咱们去养心殿,向皇上谢恩吧。”
她今日穿戴的这身,就是荷花亭一曲时,皇帝赏给她的那身。
据说,这衣服颜色,还有头面首饰,都是纯元皇后生前喜欢的。
不知皇帝见了她,是否会因此多怜爱她几分?
养心殿。
皇帝正在欣赏果郡王献上的西洋乐器。
“这些洋人的玩意儿,真能拉响出什么天籁来?”
皇帝拉着一把小提琴,才拉两下,就噪音入耳,刺耳的他嫌弃的将小提琴扔在桌上。
果郡王笑道,“臣弟带了一位西洋乐师来,皇兄要是感兴趣,臣弟请他来给皇兄演奏一曲如何?”
“罢了,我对这些个东西没兴趣,洋人的玩意儿再好,那也比不上咱们中原的乐器。”
“来,陪朕下棋,朕难得有些空闲,就不要浪费在这些无聊的西洋乐器上了。”
皇帝拉着果郡王坐下,正要叫苏培盛把这乐器收下去,却见小夏子正在跟苏培盛耳语什么。
皇帝挑眉,道,“苏培盛,怎么了?”
苏培盛见皇帝问起,也就笑着上前禀道,“皇上,小夏子说延禧宫的安常在来谢恩,正在殿外候着呢。”
皇帝看了眼外面的飞雪,扔下棋子,拿起珠串,道,“这么大的雪,朕也好久没见她了,叫她进来吧。”
“是。”
小夏子应声退下。
安陵容得知果郡王也在,垂眸向皇帝行礼后,再向果郡王行礼,并不乱看。
随后介绍安灵曦奉上来的寝衣,道,“夏日得了皇上赏赐后,嫔妾一直想来向皇上谢恩,为表心意,嫔妾亲手绣制了这两套寝衣,一件用的是香云纱,适合春夏所穿,一件用的是双宫绸,适合秋冬所穿,嫔妾绣艺拙劣,万望皇上不要嫌弃。”
“这是延禧宫的安常在。”
皇帝向果郡王介绍了一句,随后笑着对安陵容抬了抬手,“你倒有心,上回在荷花亭见过你后,细细算来,也有三个月没去看你了,听说你生了重病,如今可都好了?”
安陵容莞尔一笑,“皇上忧心国事,日理万机,已经很不容易,嫔妾怎敢劳皇上挂念?请皇上放心,皇后娘娘将嫔妾照顾的很好,若嫔妾不好,也不敢来打扰皇上。”
果郡王看了眼她做的寝衣,道,“皇兄,这位小主做的寝衣,绣艺精湛,只是寝衣上的线,似乎与宫中绣线不同。”
“哦?”
皇帝招了招手,待安灵曦将寝衣捧到近前一看,果然如此,意外道,“这是怎么回事?”
安灵曦笑嘻嘻道,“皇上,王爷,好眼光!我家小主从得到皇上赏赐后,就计划给皇上绣寝衣,她说若只用宫中现成的绣线,如何能体现出她对皇上的感激和谢意?非要用亲手纺织的丝线去绣才好,所以除了这绸缎是宫里的,做寝衣的绣线都是我家小主自己纺织的。”
说罢,她脆生生道,“皇上放心穿吧!我家小主送来之前,可是将这两身寝衣好好‘沐浴熏香’了一番,一点都不脏,不咯人呢!”
“灵曦!皇上和王爷面前,也敢卖弄?”
安陵容急忙呵斥,却因情急,又咳嗽起来,脸色不一会儿就红了。
果郡王见状,也不再坐下去,正准备起身告辞,却听安灵曦好奇的看着桌上的小提琴道,“咦?王爷要给皇上拉琴吗?”
皇帝来了兴趣,叫苏培盛给安陵容赐了座,随后对安灵曦道,“你不曾见过这琴,怎么知道这琴是靠拉的?”
安灵曦骄傲道,“谁说奴婢没见过?奴婢族中有几个哥哥,经常捣鼓些西洋玩意儿回来,其中就有这种叫小提琴的乐器,它是叫小提琴,王爷,奴婢说的对不对?”
果郡王看了眼皇帝,微笑点头。
皇帝道,“没想到你这妮子见多识广,那你可会拉这小提琴?”
安灵曦红了脸,“奴婢……奴婢不会……”
安陵容勉强止住咳嗽,福身解围道,“让皇上和王爷见笑了,嫔妾斗胆,替这丫头向两位贵人献艺一曲,若皇上和王爷觉得嫔妾拉得好,可否请皇上和王爷饶恕灵曦?”
皇帝目光灼灼的看着她,“哦?你还会西洋乐器?”
果郡王见他感兴趣,便道,“皇兄,臣弟也很想听听这小提琴的乐声。”
皇帝收回目光,笑道,“好,安常在,朕和王爷就准你献艺一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