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购集体资产。”
陈俊生有意压低声音,却也直截了当的向欣姨透露自己的短期计划。
众所周知,八一年开始,全国各地陆续落实“大包干”政策,也就是后来的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
在此过程中,上到公社、下至生产队里那些原本属于公家和集体的财产或生产物料,要么拿出来分掉,要么就直接卖给个人。
在这个过程中,很多人都发了财,甚至诞生了一批所谓的“万元户”。
现如今,农村里绝大多数社员都还很穷,但他们所属的生产队可一点也不穷。
比如枫树岭大队,砖厂、榨油厂、养猪场、农用拖拉机、打谷机、耕牛等等生产物料应有尽有。
集体制改革,让一小撮思维活泛早有准备的人吃足了红利,成为了时代弄潮儿。
除了这个,还有不久后的“国库券”……
所以说,陈俊生批发冰棍下乡卖,再从下乡收购鸡蛋进城卖,不单单只是想两头赚钱,更关键的是要在县城的大街小巷和各大国营厂、以及周边的公社、生产队混个脸熟,为不久后出资收购集体资产做铺垫。
当然了,做生意赚钱和收购集体资产这两件事,在陈俊生的人生规划中,仍然是一时之计。
他的长远规划是要上大学,为将来步入仕途做准备。
这世道,无钱无权,是废物,有钱无权,守不住,有钱有权,才是人生巅峰。
陈俊生以后要走的路,是商道官途,名利双收。
听他这么一说,乔书欣立马就明白了,美眸闪着亮色,语笑嫣然道:“这事要是被你干成了,咱老陈家妥妥的就是毛家湾大队第一个万元户。”
陈俊生笑容灿烂,听到欣姨说“咱”得时候,他心里格外高兴:“对,咱老陈家,必定要成为毛家湾大队第一个万元户。”
这就叫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乔书欣想了想,又说:“卖鸡蛋这事,你自己单干太累了,回去我跟你芸姨商量商量,一块给你搭把手。”
陈俊生眸光微凝,看着欣姨这张明媚娇俏的脸蛋,摇摇头道:“你和芸姨长得太好看了,适合在家享福。”
乔书欣不吃这套:“你不是说我长得一般吗?还有,之前说好的让我跟着你走街串巷,刚赚到点钱就改主意了?”
陈俊生咳嗽一声:“你可是我亲姨,打断骨头连着筋的那种,就算长得再漂亮,我也只能说一般,不能有别的想法。”
“哼~”乔书欣轻声哼唧表示不信,心说你眼睛往我胸口看的时候,敢说没有别的想法?
说来也怪,陈俊生的眼神明明看起来有点坏,乔书欣却一点也讨厌不起来。
要是换了学校办公室里那几个男老师敢用这种眼神看她胸口,她肯定会当面把备课本甩他们脸上,再狠狠啐一口“臭流氓”。
“走吧,回家了。”乔书欣看一眼天色,柔声说道。
“昂~”陈俊生笑着点头,随后又提醒道:“前面下大坡,你屁股往我这边挪一挪,贴紧点,免得车速太快,我控制不住把你给摔坏咯。”
自行车后座驮着木箱,乔书欣此时是侧身坐在前杠上,其实她心里很清楚陈俊生的那点小心思。
这要是白天的话,她肯定不愿冒着被人误会的风险靠他太近。
不过眼下天色已晚,道路两侧黑漆漆的看不清人脸,她也就胆子大了些,挪了挪身子,后背几乎贴着陈俊生的胸膛。
下坡时随着惯性驱使,整个人好似依偎在了他的怀里。
距离如此之近,以至于能够清晰地感触到陈俊生那略显灼热的呼吸从发梢掠过,途经耳畔或脸颊时,痒痒的,像钩子似的,仿佛能把她那内心深处难以启齿的欲望给勾起来。
晚风也是热的,乔书欣的心在夜风的吹拂下不安分地砰砰乱跳。
她低头不语。
偶尔抬起头,视线范围也只局限于陈俊生的喉结和他那略显青涩的下巴。
怪好看的嘞。
乔书欣抿了抿嘴唇,莫名想起以前这臭小子发高烧,自己半夜背着他去卫生站的画面。
如今时光流转,当初那个趴在她背上说胡话“欣姨,我长大后要娶你”的傻小子已经长大,变成了她可以交出后背的倚靠。
骑车回到大队已经是晚上七点半,队部大喇叭刚播完新闻,这会儿正放着无数国人最熟悉的旋律《潜海姑娘》【渔舟唱晚的前身,1984年正式变更为渔舟唱晚】,接下来便是天气预报。
每年的七月下旬至8月中旬,是南方多数地区的“三抢”时期,需要抓紧时间抢收早稻,抢种和抢管后季稻,关注天气变化是重中之重。
回到家门口,陈俊生忽然注意到,自家这平日里几乎没什么人来往的泥巴小院,今晚竟出奇的热闹,东边靠近竹林的空地上,赫然停着两台小轿车。
一台是挂着官方牌照的“红旗”,另一台则是进口的“波罗乃兹”,挂着芸姨老家那边的牌照。
这个年代的车,要么是方正的大公交,要么就军绿色的212吉普越野、有头有尾的三厢轿车。
像波罗乃兹这种没有屁股的两厢掀背轿车,无论停在哪里都显得尤为“吸睛”。
红旗就更不用说了,庄稼汉都知道这是“官车”。
【前世没遇到过这情况,难道是重生后,我的人生轨迹发生了一定的蝴蝶效应?】
陈俊生心里想了想。
“俊生回来了~”
陈俊生刚把自行车停好,就听见屋内传来一阵激烈的争吵,随后芸姨跑了出来。
她捂着嘴唇,眼角闪着泪光,到了陈俊生跟前时,又立刻转过头去,快速地抬手抹几下脸颊。
这是…芸姨的老家那边来人挑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