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浅卖羊汤的第一天以失败告终。
毋庸置疑,二人今日的晚饭便是白天剩的羊汤了。
看着满满一大锅羊汤,夏浅愁得嘴里都要起泡了。
“早上不该直接煮这么多的,全浪费了。”
而且左邻右舍都看见了这是卖剩下的,这时候拿去送人也不好,没得让人挑剔她拿没人要的东西去做人情。
思来想去,她只能自己多喝两碗……
看出夏浅的烦闷,谢凉也舍命陪君子,豪饮三大碗。
两个人生生喝了大半锅汤,也算是同甘苦共患难了!
当晚,两个人起夜的声音,此起彼伏……
有了前日的教训,夏浅第二日只熬了一小锅汤。
她筹划着,若是日落还没卖出去,她就借个小车,推去镇上的夜市卖,顺便去领谢凉抄书的报酬。
可没想到……
晌午刚过,巷子里就来了不速之客!
那人身材魁梧,穿着军甲,还带着两个手下,看他呼来喝去的模样,应是在军中地位不低。
他手里拿着一封信,进了巷子就挨家挨户比对着,见人就问:“喂,谢凉是不是住在这边?”
夏浅看他们来者不善的样子,心下警觉,怀疑他们是京中派来的杀手或是谢凉仇家来寻仇!
她连摊子都顾不上收了,急忙关紧大门,转身跑回屋子。
“谢凉,别写了,有人找上门了,我们得出去躲一躲!”
她一边翻着柜子收拾东西,一边心有余悸地自说自话。
“幸好我没去镇上卖羊汤,否则你一个人在家可怎么好?”
谢凉听说“有人找上门来了”也丝毫不慌,还有心思说奇怪的话。
“若真是仇家寻仇,你不在岂不正好?”
“那怎么能行?”
夏浅抬首白了他一眼,快速将包裹整理好,挎在胳膊上跑向他,背身蹲在床边。
“快上来。”
谢凉怔了怔,刚想告诉她来的不是敌人。
她却已不由分说地将人拉到了背上,还在乐观地安慰他。
“幸好家里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房费也刚好到期了,就这么跑了也不心疼……
不然若是刚刚交完房费就被寻仇了,那我一定心疼死!”
“夏浅,其实不用跑……”
“不跑等着被人砍死吗?”
像他们这样爹不亲娘不爱,无权无势的小市民,就算光天化日之下被砍死家中,也不会有人理会的!
“……这里是谢家吗?有人吗?有人在家吗?”
院外已传来砰砰的敲门声,夏浅不再多说,扛起谢凉就去翻跃后窗……
还在敲门的副将路虎听见内里响动,情急之下破门而入!
一进门就看见了这一景象——
一个身形纤弱的女子,正扛着他家将军翻窗逃跑!
而他家将军裤子都没穿,身上的被子也没有裹好,长长地拖在地上……
夏浅见逃跑已经来不及了,二话不说,直接将谢凉扔出了窗外,独自留下对抗“仇家”。
摸起手边的烧火棍,给自己壮胆。
“谢凉,你快走,我帮你拦住他们!快走——”
想想觉得不对,她又冲着趴在雪地里的谢凉喊道:“不对,快爬!!!”
谢凉:……
路虎:!
“大胆妇人,竟敢将我家将军扔出窗外!!”
他又回身一把拉过身后的小厮,呼喝道:“还不快去把将军扶回来!!!”
“是!”
小厮们越过夏浅,纷纷翻到了窗外。
看着被扛扶回来的谢凉,夏浅风中凌乱了……
将军?
谢凉?
所以……
这个人,是谢凉的旧部?
不等她反应过来,路虎又睁目张须地怒喝道:“恶妇,还不快点过来向将军赔罪!”
谢凉一身狼狈,靠坐床头,随意拂了拂身上的雪污,制止路虎。
“路虎,不得放肆!这是我的正妻,夏浅。”
路虎愕然,瞪着未被知识污染过的大眼睛,上下打量着夏浅。
不等夏浅开口,他却忽地朝着愣怔的夏浅和谢凉单膝跪了下来。
“是我有眼无珠冲撞了嫂子,还望嫂子恕罪。”
“呃,这……”
夏浅懵怔地看向谢凉,谢凉却始终泰然自若,淡定地为她介绍眼前之人。
“这是我以前的副将,路虎,他从十三岁起就跟着谢家军,至今已有十年了。”
怕夏浅信不过,他还特意补充了一句,“是自己人。”
夏浅眨眨眼睛,心中升起无数个疑问,却又无从问起。
比如……
既然谢凉知道,他的副将就在边关,为何他此前从未向他求助?
还有,原书中也没有提及过“路虎”这号连名字都很随意的人物!
为何他会这个时候突然出现在谢家?
以前怎么没见他来看望过谢凉?
他……真的可靠吗?
不等她寻个头绪出来,路虎却已膝行跪挪到谢凉床前,哭诉起来。
“将军,您被放逐边关三年,为何一直躲着属下?您知道属下找您找的多辛苦吗?”
谢凉轻叹一声,愁眉不解。
想要拉他起来,却又拉不动壮硕的他。
“别哭了,先起来。”
又瞥了眼同样跪在床边的两个小跟班,沉声吩咐:“你们先出去。”
小跟班颔首退下,夏浅犹豫着,正打算跟着他们一起离开,却被谢凉叫住了。
“夏浅,你留下。”
夏浅站住脚步,她确实也很想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待两个小厮去到院外,谢凉方才开口。
“起来吧,我双腿尽废,早已不是你的将军了。”
路虎却不肯起身。
“不!就算京中人人都说,谢老将军通敌叛国,但我不信,谢家三千旧部全都不信!
将军,你是谢家仅剩的血脉,只要你还活在这世上一日,我们就不认别家的军旗……”
“打住!此话以后不许再说!”
谢凉冷面制止他的狷狂,又拱眉纠正。
“还有,我不是谢家仅剩的血脉,我还有四弟,他虽然年纪小,未曾从军……但无论如何也比我这个废人强!”
听见他这么说,知道内情的路虎和夏浅,都不约而同地低下了头。
按照原书的时间推算,这时候的谢家已经……
“将军不必灰心,如今既叫我找到了将军,我必会为将军寻最好的名医看诊,定然治好将军的双腿!”
谢凉却心有顾虑。
“我被放逐此地,你这样明目张胆地关照我……不会被牵连吗?”
“哎!将军这说的什么话,若是没有将军相护,我早死在战场上几百回了!”
说到这里,他又抻长脖子,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而且,将军有所不知,守护将军这件事,是二殿下的密令……”
二皇子?
“路虎,你忘了父亲的教导吗?手握兵权,不可参与党派之争!”
路虎见他发怒,急忙正色颔首。
“是,是,我只是想和将军说……将军不必心有顾虑,保护将军是我分内的事,我也不会为此受到牵连……”
怕谢凉拒绝他的照应,他连忙转头看向夏浅。
“对了,嫂子,我来时看见门外挂着的牌匾写……您在卖羊汤?多少钱一碗,我能带兄弟们来吃吗?”
诶?
夏浅一怔,连忙颔首。
泼天的富贵这不就来了吗?
她心下欢腾,面上却还在客套,“说什么钱不钱的,你们是谢凉的兄弟,免费喝不要钱!”
“那怎么能行,该多少钱就多少钱,嫂子你等着,我这就带兄弟们过来认门,我让他们每天都来给您捧场!”
“哎呀,这怎么好意思呢……”
夏浅推拒着,嘴角却都咧到了后脑勺。
不经意地瞥了眼谢凉,夏浅好像看见,他也在浅笑?
可再定睛看去时,他脸上却又什么表情都没有了!
夏浅好像猜到了,路虎等人为何会来得这么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