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知沥眉宇阴沉拧成川字,脸色比这夜幕还黑上几分。
沈音尧脸埋在谈知沥怀里,在无人看到的地方半睁开的眼睛重新闭了起来。
护着任灯的男人话语带着料峭寒意,压迫感和侵略感让她察觉到危险。
人在危险面前,总会趋利避害。
谈知沥紧紧盯着随轲怀里的任灯,不放过她脸上任何细微情绪。
任灯没推开随轲。
她任由随轲揽入怀里,同别人一致对他。
看着俩人紧贴着的亲密姿势,无名之火烧得他抱着沈音尧的手力度不自知的收紧。
沈音尧隔着衣物的手臂被谈知沥攥紧的发白。
她痛得眉心都皱了起来。
到喉腔的痛呼被她及时压了回去。
一直注意着谈知沥和沈音尧的宣珍看到沈音尧突然乱飞的五官翻了个白眼。
昏迷的人表情大可不用这么丰富。
既然这么装,怎么就不能装得像点。
突然想到了她家里用的绿茶杯,也跟沈音尧一样能装。
她不喜欢那绿茶杯,大哥每次用那杯子泡茶,她用一次就得稀巴碎一套。
谈知沥此时的神色变幻,任灯并未看见。
她整个人被随轲霸道又不容拒绝的力度揽着。
视线里只有随轲的眉眼和高挺鼻梁。
她清晰的感知到,随轲在维护她。
不容她拒绝的维护。
任灯眼底的冷意和怒意化作一声轻叹,“随轲,你先放开我。”
她不再在他怀里挣扎,抬头看他,是商量语气。
随轲低敛眉眼,“地上到处是血,别脏了眼睛。”
他抬手整理任灯在他怀里挣扎时弄乱的头发。
动作极尽轻柔。
指腹停落在任灯耳畔,他低头和她耳语,“揍他一顿,给你出气。”
任灯维持着抬头看他的姿势,满眼错愕。
男人温热的吐息喷洒在耳边,不像是在开玩笑。
她一呼一吸间,满是随轲身上清冽薄荷味道。
她捏了捏耳垂压低声音,“你别乱来。”
随轲盯着她,一声轻哼清晰落入任灯耳膜。
“舍不得?”
任灯对着随轲眼睛,“没有。”
俩人这般旁若无人地讲悄悄话。
宣珍看在眼里那叫一个暗爽。
瞧着站在那脸色铁青的谈知沥,她在心里冷笑。
喜欢看,那就多看会儿。
最好是看到他怀里的沈音尧血尽而亡。
谈知沥看着这幕只觉格外刺眼。
擅长情绪控制的他,在今晚失控成这样,他把这些全归咎于沈音尧受伤。
似是此时才想起任灯晕血。
谈知沥抱着沈音尧转了个方向,语气带着兄长的责备和恼意:“阿圆,给我个解释。”
沈音尧听着谈知沥对任灯的问责,嘴角抑制不住的勾起。
任灯和她,谈知沥心是向着她的。
宣珍气笑了: “谈知沥,你抱着的人在装晕,你是瞎的吗?”
谈知沥怒不可遏,沈音尧都这样了宣珍还在咄咄逼人,“别挡路。”
宣珍扬起脖子,冷笑,“我下午六点到的静悦,沈音尧敲门扔了一堆当初任灯灯给你布置新家挑的书法字画进来,说那些字画碍着她眼了。”
“既然她不喜欢我家任灯灯挑得东西,那我去拿总比让她扔回来更知趣吧。”
“你挂在客厅的那幅百福图我要拿走,沈音尧这疯女人一言不合跟我抢,那是任灯灯一天写一张,写了一百天的福字才裱成的百福图,我拿不得么?”
“沈音尧抢不过我,直接毁了那幅百福图。”
说到这,宣珍气得抚了抚胸口。
她都没有这百福图。
偏你谈知沥得到了却不珍惜。
谈知沥这才后知后觉想起刚刚进屋,地面落了一地的福字。
躺在玻璃上的沈音尧让他无暇顾及其他。
谈知沥眼眸有浪翻滚,不错目地看向宣珍。
宣珍嘲讽,“不然你以为那些碎玻璃怎么回事?”
任灯听完宣珍这些话,大概清楚了原由。
百福图是她专门为谈知沥暖新居准备的礼物。
和那些字画摆件意义不同。
心意被毁,她只觉自己花了百天才完成的百福,这会儿看来有些可笑。
沈音尧心道不好。
宣珍的话一字不落的听在她耳朵里。
被宣珍先入为主这么一说,她如果现在不醒来,后面就说不清了。
沈音尧痛苦地呻吟了声。
谈知沥忙低头看怀里人。
“疼……”
“知沥,好疼…”
她眼睛转动,想看清任灯在哪里。
偏宣珍没给她机会。
“啊,沈小姐,你醒了呀,可要担心死我们这些人了。”
宣珍虽是这么说,眼里却没一点担心慌乱,反而满是嘲讽。
随轲扣住任灯手,“住哪户?”
男人掌心温度很高。
任灯反握住随轲大掌,并不看身后的谈知沥和沈音尧,“前面那户。”
抬步时,她叫了声宣珍。
宣珍看她往自家门口走,立马闭上了嘴跟了上来。
任灯:“谈知沥,我信宣珍。”
“沈小姐受伤严重,你先带她去医院处理伤口。”
“我需要解释什么,你和沈小姐需要我承担什么责任,我等你们过来找我谈。”
任灯的温柔从来不是无底线温柔。
很少发脾气的人发了脾气会让人有反差,也让人不敢反驳。
谈知沥下意识想解释,自己并不是不信任她,只是被气昏了头。
“阿圆——”
任灯背着身打断他的话,“宣珍,我们回屋了。”
随轲跟着进门前,看向那边敞开的大门。
他目光落在七零八落散在地上数张字迹不同的福字上。
红色纸张上的福字有碎成片的,也有被水打湿墨迹染开黏附在地面。
写这些福字的人抱着怎样的心境去写,只看一眼便知。
而这些心意,并没被妥善保管。
谈知沥看着随轲和任灯牵手进门的背影,心脏骤然一空。
在任灯不似以往那般对他温柔信赖,反而神色冷漠时,他突然无措起来。
任灯身边的异性朋友他都认识,也没见她和哪个异性走得如此近。
更不要说会有身体接触了。
谈知沥愣在原地出神,一时没听清沈音尧的话。
电梯门开,他知道自己应该快抱着沈音尧去医院,可还是转身回头看任灯那边。
这一眼,只看到宣珍利落关上屋门。
这一刻,他发现好像有什么东西从他手里离开,他再也握不住了。
*
任灯耳边清静下来,眼睛并未清净。
客厅堆积的东西让人无从下脚。
三人被堵在玄关处。
她看向身后的宣珍。
宣珍清了清嗓子,“你那会给我发消息快到静悦了,我想着先去接你上来再收拾也不迟。”
任灯不说话。
这一地的东西让她怀疑宣珍是不是把谈知沥家搬空了。
宣珍摸着下巴看任灯仍和随轲牵着的。
还没等她再多看两眼,任灯已经松开了了手。
宣珍试了试往里走,走不通。
转身时她不小心把任灯撞到了随轲怀里。
她不是故意的。
任灯从随轲怀里退开时,揉了揉额头。
烦躁多过羞赧。
随轲站在拥堵的玄关处,低头看眼底满是倦意的任灯。
任灯对上他眼睛,很快挪开。
宣珍看看这看看那,最后看向随轲,“我感觉任灯灯现在不只看着这些堆积的东西烦——”
我们俩她也很烦。
后半句在看到任灯低头打电话时她咽了回去。
“昭姐,睡了吗?”
“想麻烦你送我回溪杉沄庐。”
宣珍:“任灯灯,别啊,你回你爸妈那明天上班要起早床。”
“上班也不方便。”
“最重要的是,你舍得丢下我一个人啊。”
“我现在就收拾这些东西,保证不碍你眼。”
下一秒,青花瓷瓶被宣珍打碎。
溅起到任灯面前的碎片被随轲挡了下。
宣珍看了看自己的双手,“花瓶太滑了…”
任灯闭了闭眼睛。
不想再看这一屋杂乱和宣珍。
门打开又关上。
看着任灯灯毫不留恋离开的背影,宣珍苦恼地看着一地碎片。
她刚想朝随轲指这些堆积的东西,请他大发善心帮帮忙。
再一转眼,屋里只剩下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