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锦绣活了两世,今日头一回上山,且不说对山路不熟悉,圆滚的身体行动起来确实费劲。
田草则是默默在前边带路,小丫头话不多,生怕说错话惹来小姑不快,一举一动都显得格外小心翼翼。
将将上到半山腰,徐锦绣已经累得气喘吁吁,汗如雨下,刘海湿漉漉地敷贴在额头。
许是听见身后人气喘得厉害,田草犹豫半晌,停住脚步,心想让小姑歇会儿再走。
不料小丫头刚回头,就看见四肢匍匐在地,艰难爬行的小姑。小丫头吓得赶紧下行几步,吃力地搀起地上的人。
锦绣一手膝着膝盖,另一只手搭在田草的肩上,咬咬牙再往上走两步,前边有片比较干净的草地,能坐下歇脚。
“小……小姑~”田草眼瞧着小姑这副样子,担心阿奶若是知道,定会责怪她没照看好小姑。
徐锦绣大大地喘出一口粗气,一屁股坐到草地上,声音无力且沙哑地说:“我没事儿。”
毕竟万事开头难,只要爬到山顶上,再苦再累,即便是累断一条腿,她也觉得值。
小丫头抿了抿唇,小声道:“小姑,你在这坐会儿,我去打猪草,等我回来就下山。”
徐锦绣抹了把额间的汗水,脱下背篓拿出竹筒喝了口糖水,缓了半晌,无力笑道:“小姑我还没见过山顶的风景,来都来了,不爬到山顶岂不是白爬了这一路。”
田草头回见小姑对自己笑,有些受宠若惊地低下眉眼。再抬起头来,突然发现,小姑笑起来蛮好看的。
虽然,有点肥,脸上肉嘟嘟的,笑得没眼睛,可是小姑的笑容像一缕暖风拂过她的心尖。
许是徐锦绣隐约散发的和善,让田草不再那么胆怯,点点头也跟着在一旁坐下,不过很有分寸的没敢挨着她坐。
徐锦绣瞅了两眼二人间的距离,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会吃小孩,瞧瞧把孩子吓的。
“你平时一个人都到这座山上打猪草?”为了缓解二人间的沉默,徐锦绣随口道。
田草也拿出竹筒喝了口凉水,点点头,又摇了摇头:“咱村子附近的山我都去过,这座山来的人少,山上猪草会多些。”
徐锦绣了然,当然也清楚这山为何少有人来。
因为,从山腰再往上遍布贺氏一族祖宗的坟包,久而久之,村里人都默认这座山是贺氏一族的祖坟山。
贺氏一族是万河村的原住民,村子里只有贺氏一间祠堂,无论是村长还是里长,都是贺家人的囊中之物。
而外姓村民想在此地落稳脚跟,少不得讨好贺氏的人,老徐家便是如此。
据说徐家祖籍本在关中,奈何时逢朝局动荡,战火绵延,百姓民不聊生,四处逃难。徐老头的祖辈随族人一块从关中战火中逃出来,后又陆续走散,几番辗转在万河村落地生根。
直到六年前,随着新王朝的落定,终于停止了百年国之动荡,还百姓一份安宁。
即便如此,已经分别四海而居的徐氏一族,从未想过回归祖地,一来路途遥远,二来卖田卖地回祖地也不切实际。
“小姑,你吃酸果子吗?”
转眼的功夫,田草手里拿着成串新鲜采摘的酸果子,先是递到徐锦绣面前。
这类酸果在山上随处可见,果子紫红的外皮有着一层细白的绒毛,吃起来酸酸甜甜,果汁粘到嘴唇还能染色。村里许多半大点的孩子,喜欢用酸果汁涂抹嘴唇当口脂用。
锦绣看了看满脸真诚的小丫头,伸手摘了几粒:“剩下的你吃。”
昨日起,徐锦绣就给自己制定了减肥计划,在不伤害身体的情况下,尽快减去一身的肥膘。
要不是阿娘坚持往她竹筒加上白糖,徐锦绣现在一点儿甜食也不想粘。
思及此,徐锦绣将手里的竹筒递给田草:“小姑想喝凉水,拿糖水跟你换。”
田草闻言,眼睛睁得大大的,她可不敢要小姑的好东西,倒是很积极的将自己的竹筒递给小姑:“小姑你喝,我不爱喝糖水。”
徐锦绣哪看不出小丫头的心思,没好气地接过小丫头的竹筒,再将自己的竹筒塞到她手上:“给你换你就喝,放心吧,我不告诉你阿奶,喝吧。”
田草不可置信的看着被塞到手里的竹筒,抿了抿唇,又一次受宠若惊。
觉得小姑从昨儿起便跟以往不同,不光给她分馍馍吃,今日还给她糖水喝。
见小丫头光看着竹筒发愣,徐锦绣喝了口凉水,故意板起脸说:“让你喝就喝。”
田草猝不及防地打了个激灵,显然不敢违背小姑的意思,怯怯地点了点头,拧开竹筒的盖子浅浅的抿了口。
甜滋滋的糖水入喉,让小丫头贪欢地抿了抿唇,生怕漏了一滴,宝贝得又将盖子拧好。
再看向徐锦绣时,小心翼翼地问:“小姑,你真的不喝吗?”
糖水这么好喝,小姑怎么就舍得给她喝了,反而喝她那没有味道的凉水。
徐锦绣轻觑她一眼,语气淡淡:“嗯,咱再坐一会儿继续上山。”
见小姑点头,小丫头终于露出放心且开心的笑容,重重点头应声。
忽然发觉,小姑不凶她的时候,人还怪好的嘞,如果小姑一直这样好相处,该多好啊。
约摸半个时辰后,徐锦绣跟老牛一样吭滋吭嗞的爬上山顶,放眼望去,整座山头随处可见大大小小隆起的坟包和石碑。
是这里没错了!
徐锦绣压下嘴角边的笑意,回头示意田草:“我在这歇会儿,你快去打猪草吧,好了再来寻我。”
田草不疑有他,连连点头的同时,不忘了交待道:“好的小姑,那你在这待着别走远,有事你大声喊我,我一定跑回来找你。”
小丫头的话,不禁在徐锦绣心底涌上一股暖流,面上不显:“快去吧,别耽误了下山的时辰。”
直到小丫头的背影走远,徐锦绣这才放松戒备,心情愉悦地哼着小调,朝一旁的坟包堆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