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见安然松了口,赶忙说道,“是东街徐员外的小儿子,虽是鳏夫,却只比你年长几岁,算得上有财有貌!”
“我已经打听过了,他成亲三年,却无子嗣,也无妾室通房,你进门便是当家奶奶,我看来再合适不过。”
还真给她找鳏夫?!
安然压了压胸口的一团浊气,尽可能保持理智静静听着,却是越听心越凉。
好嘛,还是个名声不大好的鳏夫!
徐家家世不错,但说起徐家的这个小儿子徐长卿,在外面却是令多少人家避之不及。
他为何无子嗣又无妾室通房,全因那是个断袖,娶回家的媳妇不过是徐家的遮羞布罢了,凡是正常人家,都断不会将自己女儿送过去守活寡。
这样的事情久居宅内的邹母是肯定不会知道的,但是王氏必然心中清楚,安然真是没想到,王氏竟然坏心眼儿到这个地步。
她不禁攥紧拳头,压低声音忿忿道,“那嫂嫂就没打听出来徐家的名声可不太好吗?连我都知道他是不喜女色!”
“啊?!这!”
邹母显然大吃一惊,转而看向王氏,赶忙问道,“儿媳妇,阿然说的可是真的?!”
王氏没想到安然竟然也知晓此事,一时心虚,垂下眼皮尴尬解释道,“唉呀!母亲,那都是子虚乌有的空穴来风,怎么可能当真呢?再说·····再说他若真不喜女色,这也是好事呀!”
!!
“好事?!”
安然简直要被这句话气笑了,满脸不可思议看向王氏,“嫂嫂说这是好事?”
“那可不,你想想,他不喜女色,也就不会通房小妾一大堆,公爹婆母因着心中有愧,就会在银钱上满足你,到时整个徐家不就是你一个人说了算了嘛!这不是好事是什么?”
王氏掰着手指,细数种种好处,声音越来越大,说到最后竟然底气比之刚才还足了不少。
安然闭了闭眼,长舒一口气,心想这人若不是她大嫂,这会儿她定然已经举起扫把撵人了。
然而此刻也只能无奈嗤笑一声,“呵~恐怕整个阳谷县,也就嫂嫂一人觉得这是好事,反正,我是不会嫁这样的人家,还是等大哥回来再说吧!”
王氏听完,直直翻了个白眼,又转向邹母可怜兮兮喊道,“母亲~小妹年纪小,没经过事,可您我都是过来人,徐家既不嫌弃安然是退过婚的人,还愿意替咱们出那五十两聘金,您说徐家这样的人家是不是顶好的选择!”
见王氏如此说,邹母竟然有那么一瞬心动,抿了抿嘴唇转而望向安然,试探道“阿然~要不·······”
还没等她把话说完,安然已经出声打断,“母亲~事急则缓,先不论徐家好不好,如今兄长已然去姨母家借钱,不日便可归来,咱们且先等等再说,如何?”
“缓什么缓?说不得那时徐家早就有人选了,哪里还轮得到你!”
王氏语气又气又急,面色已经涨红,她顿了顿继续说道,“再说就算你哥借回来钱,难道以后都不用还的吗?”
“姑娘家在室从父兄,出嫁从夫君,即便是夫君死了,也要听儿子的,有几个如你一般,这也不行,那也不愿?只考虑自己不考虑家里,简直不顾别人死活!当真自私自利!”
“我自私自利?”
安然美目已经瞪圆,指着自己不可置信的又问一遍,“你说我自私自利?”
“若是嫂嫂记性如此差劲,不如我帮嫂嫂好好想一想。”
“自你进门后,家里有什么好吃的,好料子都紧着你,家中大半的事务我也跟着分担,更别说我平日里绣的绣品,卖的银钱几乎也都进了你的口袋?”
“即便是当初孙家给聘礼 也全数被你收着,我不曾有一句不满!如今这些到了嫂嫂口中,竟然成了自私自利?”
说到这,安然不禁讥笑一声,“我看倒是我们全家太过好说话,才把嫂嫂的脾气胃口养得这般大,如今竟一日也容不下我这个要退婚的小姑子了?”
平日里,姑嫂间若是有些龃龉,安然大多都不会太过争辩,如今这样一针见血,把事情放在明面上说,不给王氏留脸面,还是头一回。
只见王氏那一张圆月的脸盘,这会儿竟像是掉进了染缸,五颜六色青红交错。整个人也是愣在原处,只用一双眼睛瞪着安然,张了张嘴,半天说不出话来。
“好了~好了~”
邹母实在看不下去,只得出声道阻拦,“你们少说两句吧,都是一家人,何必如此针锋相对呢。”
说完,她拍了拍安然的手背,对着王氏说道,“儿媳妇,你为全家着想我是知道的,但这次我看还是听安然的,等安逸有消息了再说吧,啊?”
王氏气得支支吾吾涨红了脸,一时竟也无从反驳,但又不想就此作罢。
邹母无奈挥挥手道,“说了这半天话,我也乏了,你们都各自回去吧。”
安然并不是那得理不饶人的人,到底都是一家人,怎能真的把事情越闹越大,见邹母打圆场,顺着说道,“那母亲好生休息,女儿这就回屋了。”
说完,她服侍邹母躺好后,看也不看王氏,自己先行离开。
回到房间,安然一下子扑到自己的绣床上,把头埋在被子下面,闭上眼睛直至不能呼吸,才又掀开被子,坐起身大口喘起粗气。
她现在整个脑袋都是乱糟糟的,心情更是糟糕透顶。
从今天一大早出门,走了那么远的路去赵家,费了那许多力气,事情也没有半分进展。再回到家同自己的嫂子浪费口舌,当真全身疲乏的紧。
这会儿,一想到赵家已然没有突破的可能,便要把全部希望寄托在自己兄长身上,可凡事都有个万一,万一赶不回来,难道自己真的会心甘情愿进孙家的门?或者去徐家守活寡?
然而无论哪一条路,都不是她想要的。
纵然自己读过不少的书,却依然改变不了自己身为女子的事实,世道总是赋予女子更多的束缚和禁制,根本就无法轻易改变。
想到这,安然沮丧摇摇头,复又向后仰去,直直倒向身后的被褥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
接下来的几日,天气异常的不好,阴雨绵绵,淅淅沥沥的雨水下个没完没了。
亦如安然这些日子的心境一般。
这日,安然坐在屋内窗前,有一下没一下戳着手里的绣布,眼睛不时看向窗外雨中被风吹乱的花架,竟一时看出了神。
忽然指尖传来一阵刺痛,才将她的思绪拉回。
安然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指,被绣针刺过的地方,此刻已经凝聚出一颗艳红的血珠。安然将绣绷放下,将刺破的手指含在嘴里,暗暗皱紧眉头。
正在她在心中揣摩可是有什么不好的预兆时,院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敲门声。